只是,人间苍茫,一个不知男女年龄样貌的故人,哪怕在街角擦肩而过,她也认不出眼前人便是那人。
盛愿知道谢云霆的故事还未说完,便静静坐着等着他接着说。
谢云霆看了她一眼,眼里包含了很多东西,但只顿了顿,便继续说着这屋子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我娘一双手抚琴无数,别说在宫里日日鲜花汁水养着,便是在民间学艺也是娇养出来的。可听到我父亲在前线生死未卜,不知哪来的勇气不惜得罪太后也要出宫去寻。她不会骑马,其他人听着打仗要死人的都不去,她便用全部积攒的钱财换人驾马车带她去前线,最后几十里实在无人敢去,便将自己和马捆在一起,等到的时候,马累死了,她的手也勒的血肉模糊。”
盛愿忍不住泛酸。
即使没见过谢云霆的母亲,可只听着都能想象出一个鲜活的人,奋不顾身的模样。能有谢家两位公子,定然当年谢侯爷从前线平安回来,如此奋不顾身,两人心里又早就彼此欣赏,按戏文里该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佳话才对。
可这样的人,被谢家贬低到尘埃。
一定后面发生了许多意料不到的事。
盛愿心里翻涌了很多心思,悄悄去看谢云霆,好在他沉浸在回忆里,表情很淡,但一直握在手上的伤药瓶子却被捏出几道细碎的裂缝。
“前线的境况远比传进京中的要艰险,为保粮草,我爹只身涉险引走敌军,被团团围住,只斩断了他三根手指,将人生擒,万幸只是生擒,留了一命,但不幸的也是生擒,宫中和军中每日来往书信,用足了手段想要将我爹换回来,我娘就在军营里等着消息。第七日终于等不住了,悄悄换了最美的那套戏服,带着琵琶就这么自身到了敌营。”
盛愿的手紧紧握着,连呼吸都忘了。
谢云霆没有回头,却洞察一切,用手轻轻抚在她的手背上,用着轻柔的力道无声无息替她揉着紧绷的神经,防止抓伤自己。
“许是她样貌让人怜惜,又许是没人将一个戏子放在眼里。没人拦着就这么让她深入敌营,到了那敌军将领面前,说是要见我爹,可敌军问她和我爹的关系时,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相识三月,他和我爹连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说话,论起关系更是无处谈起,可偏偏就是这样,还真让她见着了人。”
盛愿眼睛瞪着圆圆,这些字不难理解,可拼凑在一起怎么都匪夷所思,谢云霆扶着额冲着她无声苦笑,对着这段过往有些哭笑不得。
他初次听到这段过往,也是这样的表情。
后来用了这些年,费尽心思找了当年一些旧人,拼凑出来的,并无出入,他才敢信这些字字字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