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不由蹙眉,“我何时说过,这是上意?”
太乐丞道:“梨园里都传遍了,当年陛下向辜家求亲,辜家家主不允……”忽然发现言多必失,忙又讪讪笑了笑,“总之侍监就放心吧,卑职定会仔细留意,绝不让辜娘子出纰漏的。”
既然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了,也没什么可遮掩,盛望再三告诫他:“这事儿不能让辜娘子知道,记住了?”
太乐丞连连说是,“卑职嘴严得很,泄露出去一个字,侍监来摘卑职的脑袋。”
盛望方才满意,转头又压声问:“我让你预备的人,可预备好了?”
太乐丞说是,“前头人里挑了几个出挑的,回头送到侍监府上。都是老人儿,心里明白得很。前朝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都经历了,如今不过是陪客,运气好的就此留下,不比一辈子窝在梨园强么。”
如此就好,盛望在太乐丞肩上拍了拍,对他办事的能力表示赞许。
大梁建立半年,一切都在向好,表面的清正看得见,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阴影从来没有消散过。
譬如梨园,就有一阴一阳两面,新征调来的乐工是正经乐工,而前朝遗留下来的老人儿,却并不只是乐工那么简单。官员们喜欢有才情的女郎,嫌青楼的脏,教坊的贱,那么内敬坊的乐师就是最好的选择。这些女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曾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多年调理下来已经极通人情世故了,因此奏乐之外也作他用,深得那些王侯将相的喜欢。
当然,朝廷有明令,不得逼迫乐工,使其沦为私娼。但政令是政令,以前的惯例私底下并没有改变,照旧还是有人用乐工为自己铺路,凭此拉拢朝廷要员。
盛望在前朝时期,任内侍省常侍,因打开宫门迎接义军有功,新帝提拔他当上了侍监。人往高处走,新朝的王公们是必要结交的,梨园的前头人便又派上了用场。他甚至同太乐丞打趣:“什么时候能令那些新人听话,孙丞才算真正有了道行。”
太乐丞略一怔,旋即发笑,“眼下风声紧,各处都是新官上任,谁也不敢造次。等时候一长,兴头过了,内敬坊还是内敬坊,变不成瑶池。”
两下里又闲话了几句,方才散了。太乐丞摇着袖子返回青龙直道上的乐场,吩咐掌乐和典乐,过两天威远将军府上有宴饮,要从银台院点二十个?弹家过去助兴。
不过?弹家的琴艺,应付外行人足够,万一遇上通音律的贵妇们,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因此还是需要宜春院的前头人撑场面。
掌乐站在场边发话:“枕上溪的人……”
太乐丞一听忙阻止,“怎的宜春院只有枕上溪能派遣了?换换换……赶紧换一拨人。”
掌乐只得道是,调转视线朝远处看了一眼,“知闲观的,预 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