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大好意思说出口,还有些扭捏。皇帝很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她越是害羞,他就越是张狂。
“朕打算向你阿爹提个要求,东边的院子朕不想住,朕要住到西边去。”
苏月说你别太过分,“那是我阿娘专程为你准备的,地方大,屋子多,适合你前呼后拥的排场。”
可他不领情,“朕也可以减免排场,下次独自前来。院子这么大,一个人住会害怕,你若愿意搬来陪朕……”
狐狸尾巴说话间就露出来了,苏月冲他 笑了笑,“你想得美。”
“所以朕打算搬到西边去,地方小些也不打紧,只要离你不那么远。”他说起这个仍觉惆怅,“令尊和令堂太拿朕当外人了,今日让淮州查探了一遍才知道,朕与你之间不单隔着你阿兄和爹娘,还隔着苏云和苏雪。朕是这样让人信不过的人吗?朕堂堂的皇帝,难道会对你不利?”
利不利不知道,反正没安好心是肯定的,否则怎么特意让人查探。
苏月倒是很能体谅他,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喜欢上女郎就心猿意马,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小小安慰了他一下,“爹娘未必是防你,说不定是防我。陛下这样洁身自好的君子留宿我家,万一被我玷污了清白,对大家都不好。”
未婚的夫妻,说话有点不拘小节,虽没有实战经验,但不妨碍夸夸其谈。
皇帝早就在坑底等着她了,激动地说:“朕不怕。请问朕今晚能住你家吗?你何时来玷污朕?”
苏月看了眼糟心的他,“我能胡说,你不能当真。”
可他粘缠起来,左右觑觑无人,小声说:“让朕抱抱你好么?朕好不容易聘回来的女郎啊!”
苏月红了脸,“不成吧……”
他说可以的,小心翼翼揽住了她。
苏月并没有拒绝,她好像越来越习惯他身上的气味了。他不用龙涎,永远是松柏淡淡的木香,如同清晨走过树林,地上长满了青苔,日光穿过松枝,松塔脆生生跌在焦黄的落叶上。
抬起手,她覆上他宽阔的脊背,心里只觉安定,她的人生,终于走到了谈婚论嫁这步。如果那时没有忽逢梨园的征令,她是不是已经嫁给了长街尽头的王谢后人?也或者婚事没成,这时正站在高柜之后,查验那些典当的首饰衣物。
不过这种时候想避人耳目抱上一抱,其实有些涉险,果然没消多久就听见苏雪呼啸而来,夹带着几个侄儿的笑闹,“阿姐,东华楼送了两盒荔枝雪……”
脚下走得快,冲出月洞门时看见了不该看的场景,苏雪慌忙刹住脚,笨拙地转身驱赶孩子们,“走走走,大姑不在这里……”
可是孩子们不好糊弄,早就从她胳膊底下窥见了,大喊着:“大姑与陛下姑父抱在一起,我昨日看见我爹娘也抱在一起……”结果不出所料,换来老大两个爆栗子。
苏雪赶鸡似的把孩子们都赶走了,苏月觉得很尴尬,搓着脸道:“此处不宜久留,走吧。”
皇帝说:“可以去你的闺房坐坐。”
然而没能等来苏月的答复,倒是等来了国用。国用掖着手在对面廊上传话:“陛下,司隶校尉有要事回禀。”
皇帝面色一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抱怨:“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朕都不得清净,这帮人是朕的克星。”复垂眼望她,“那朕先忙手上的事去,等忙完了再来与你磋商?”
苏月点了点头,“政事要紧,快去吧。”
他说好,转过身时隐匿了笑,眼中风雷隐隐,提袍快步往游廊那头去了。
苏月只知道朝中政务繁杂,有些急事是臣僚不能定夺的,非得他自己过问,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可后来他却没有再回来,晚间大家等了很久,只等来御前内侍传话,说陛下太忙,抽不出空来,请诸位不必等候了。
辜祈年便张罗大家落座,“咱家蒙受圣宠,原本过礼事宜,宫中派人来办就是了,没想到陛下亲临,多长脸!既然陛下有事要忙,那咱们就遵圣旨,该吃吃该喝喝。”边说边摇袖,“白天怕失态,晚间定要多喝两杯。来、来,我敬大家,今日多谢诸位族亲帮忙,否则我们可忙不过来。”
大家举杯回敬,二婶打趣:“往后咱们与阿兄说话可得小心分寸了,如今人家是国丈,陛下亲封的吴国公。升斗小民面见国公爷,得躬着身子说话,否则治一个不恭敬的罪过,要上板子受刑的。”
说得辜祈年连连摆手,“见笑了、见笑了。”
辜夫人更关心女儿的去留,问苏月:“今晚住在家里么?好容易回来一趟。”
苏月说不成,“再过几日就是冬至了,有祭天大典,乐工每日都要排演到很晚,不能出一点岔子,我人不在,还是不大放心。”见阿娘有些失望,又笑着安抚,“等忙过冬至,我一准在家住上十天。”
辜夫人失笑,“谁信你!回头又要筹备除夕和正旦的宴饮,差事一桩接着一桩,哪里得闲。”
那倒是,自打自己张罗起了梨园,一天十二个时辰总不够用。但忙虽忙,却找到了活着的价值,大梁音声可以自成一体,她还计划着要收录一本曲谱,将来流传后世呢。所以趁着年轻,趁她还有忙碌的余地,痛快忙个底朝天。将来有的是时候赋闲,万不能浪费现在的好光阴。
当然,今晚着急要回圆璧城,还是因为记挂权大。以他那副恨不得长在她身上的劲儿,晚间不出现,总让她感到忐忑。
于是晚宴过后就辞过爹娘,返回梨园了。梨园中的乐工们都知道她今日定亲,乍见她回来,大家都上来行礼,吵吵嚷嚷说拜见皇后殿下。
颜在还记得早前苏意掀了她的老底,有阵子她在梨园受尽嘲讽。如今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机,便拔着嗓门说:“上年是谁取笑,张口闭口管她叫皇后?敢是嘴开了光,一说一个准。”
那些曾经调侃过她的人,早就掩在人堆里,再也不出那个头了。早前拉帮结派欺生,到如今想起来后悔莫急,最后被人讥嘲两句,好像也是活该。
苏月的脾气不喜张扬,只管招呼她们,“我带了些果子回来,大家尝尝。”一面抽空查问了今天乐程的安排,便放心回官舍了。
坐在屋子里,终归有些定不下神,梳洗过后换了身衣裳,翻找出钥匙,打开了巷道上的小门。
果然这巷道仍是灯火通明,跳动的火光十步一盏,和天上的星月相映成趣。自己鲜少运用这条通道,上次走过,怕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主动去找他,大多也是因着公务上的问题,好像从没有出于私情。今日是定亲的日子,难得主动一回,也算破天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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