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回头吩咐带队的校尉:“船上的物件不许移动,查出陛下中的是什么毒。人也一个不得放走,全都羁押起来,命大理寺严审。”
校尉道是,抬手一挥,两掖的缇骑四散开,把整艘舫船都控制了起来。
其它的暂且顾不上了,大家护着皇帝返回宫城。宫内的御医早就严阵以待,一见到人,便急急跟进了殿内。
太后那头也听闻消息了,慌张地赶来查看,语不成调地追问:“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的大郎怎么了?”
齐王扶住母亲,颤声道:“都是我的错,若今日没有邀约阿兄,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太后推开了他,急忙就要入内,苏月上前搀住她,劝道:“太医们正在诊治,让我们在外头等着。您别急,施救还算及时,不会出事的。”
可是嘴里说着,眼泪却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不敢想象没有权大的日子会怎么样,以前总嫌弃他,到了今时今日,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深爱他。
太后看她泣不成声,反倒冷静下来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不要紧的,他吉人天相,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都挺过来了……小时候我让人给他算过命,他大富大贵,能活到八十……不要紧的,太医一定能治好他的。”
乾阳殿内一片惨淡,齐王满脸悲伤地站在一旁,他身后的颜在却探究地望向他,心里的疑问呼之欲出。但她知道兹事体大,不单是不该问,连想都不该去想,只好咬住牙,把一切都咽进了肚子里。
等了许久,久到苏月几乎坚持不住了,后殿的太医才出来。她紧紧盯着这些人,他们个个脸上表情颓丧,经太后追问,推举出一个话事人答话,拱着手道:“臣等查验了症状,陛下呕吐、抽搐、喉紧、气短,若没有料错,应当是中了钩吻的毒。这种毒阴狠,只要出手,便是冲着置人死地来的,陛下能否经受得住……得看接下来两日的情况。若上苍保佑,定能否极泰来,请太后切勿慌张。”
若上苍保佑?这就是把命交给天意了?
太后浑身哆嗦,厉声道:“把你们招进太医院,不是让你们听天由命的。老身要你们同阎王爷抢人,即便只有一分希望,也要给我把陛下抢回来。”
几位太医忙道是,纷纷忙碌起来。后寝的廊子上架起了药炉,冲天的药味,霎时弥漫了整个乾阳殿内外。
大家进去看人,苏月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不敢面对,却要逼着自己去看,只见那人躺在那里面如金纸,气息杳杳地,好像随时都会续不上。
太后忍不住呜咽,切切地唤着:“大郎,我的儿,你可听见阿娘叫你?你睁开眼看看娘吧,为娘急得肠子都要断了,我的儿!”
傅姆见状勉力劝解,“太医医术高超,一定会治好陛下的。这时候您不能哭,您是主心骨,若您一乱,朝野上下就全乱了,这可是攸关社稷的大事,您快定定神吧。”
太后哽咽难止,“这时候叫我怎么能不乱!”转头责问齐王,“就要过年了,处处吃紧,你们怎么想到这时候去游船的?”
齐王自然把一切都扛在了自己肩上,“这事与娘子们无关,是儿失算了。我昨日与阿兄约好,今日商谈订亲事宜,打算一切说定了,就去回禀阿娘。可没想到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我悔之晚矣,要是早知道这样,绝不会邀阿兄出宫的。”
太后捶胸顿足,“宫中不能相商吗,何必大冷的天跑到水上去!如今怎么好!怎么好!”
他们怨天尤人,苏月却顾不上,趴在榻沿上轻声说:“陛下,你醒醒啊。你还没把大梁建成你喜欢的样子呢,你不能躺下。”
可惜说什么都没用,他口眼紧闭,没有半点反应。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把额头抵在他手臂上,哭声传导进了被褥里。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剩后悔,没有和他更多相处,没有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人总是这样,等到要失去了,才意识到平凡的种种有多可贵。但来不及了,挽回不了,她除了尽心照顾他,别无他法。
太后当然也要寸步不离守着儿子,但终归上了点年纪体弱,急得太久了,心血就快熬干了。
苏月见她脸色很不好,擦了泪过来劝说,“这里有我守着,太后回去歇息吧。”
太后木木地摇头,“回去了也是牵肠挂肚,哪里歇得好。叫人在外寝安置个小榻,我在那儿歇歇脚就成了。”
这时得知了消息的官员们都来了,乱糟糟要入内寝。苏月忙道:“不能让他们进来,不能让他们看见陛下的现状。要稳住人心,才能不令朝野动荡。”
太后被她一提点,立刻回过神来,匆忙向外吩咐:“拦住他们,老身出去见他们。”
齐王见状,过去搀扶母亲入前殿接见臣工。太后缓了两口气,才从帷幔后走出来,此时脸上的悲色已经敛尽了,平住声气道:“你们都来了?太医已经为陛下诊治过了,是有些凶险,但尚且能控制病势,性命倒是无虞的。只不过临近年关,朝中诸事繁杂,陛下没有心力主持,还请宰辅带领诸位安抚众臣,平稳朝局。”
宰相连连说是,“太后放心,有臣等在,朝局定是乱不了的。不过陛下的境况究竟如何,臣等忧心忡忡,难以安心啊。”
太后疲乏道:“吃了药,睡下了。大娘子在里面服侍,太医也寸步不离地守着,定能挺过去的。”
尚书令掖手咬牙,“此事必要严查到底,这朗朗乾坤下,竟有毒害天子的事发生,容这等祸患存于世,还有什么天理正道可言!”
臣僚们义愤填膺,誓要拿住幕后黑手,这时万里带着大理寺卿疾步进来,大理寺卿向太后回禀:“臣奉命严查了船上众人,审问至一名船工时有了发现。此人曾在大将军李再思府上做过护院,上月莫名离开李府,进了船坊。卑职询问他为何离开将军府,他一会儿说受将军慢待,一会儿又说家中老母要人照应,总之驴头不对马嘴,十分可疑。”
大将军李再思手握重兵,居功自傲,屡屡受御史台弹劾,陛下防他,将前朝公主指婚给他,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这是朝野人尽皆知的。如今陛下被人毒害,他的护院又出现在舫船上,嫌疑实在巨大,请过了命,就可以盘查了。
齐王当机立断,下令大理寺卿:“立刻命人捉拿李再思,此事是否与他有关,严审之后自有论断。”
大理寺卿得了令,撒腿便去承办了。
齐王又对太后道:“李再思手中有兵权,捉拿了他,唯恐会引发那些旧部叛乱。儿已将戍守京畿的大军调至城外,若有异动,也好及时平叛。”
太后脑子里一团糟,长子不省人事,小儿子自然是最可信任的,也不问其它,烦躁地点了点头。
第73章
众臣工交换了下眼色, 虽然有些异议,但此时也不敢声张。
陛下无子,忽然遭逢骤变, 一切当然得听太后与齐王的安排。还记得早前陛下同众臣打趣, 说帝位未见得一定要留在权家, 这不过是以退为进的策略罢了。果真出了乱子,江山还得掌握在大宗,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兄终弟及是伦常, 谁敢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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