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不对,但许平尽力救援友军是本份。”
“既然黄伯伯这么说,那就是了,”杨怀祖道:“但先父说,无论如何许平都不该叛出新军,这是他对不起黄伯伯的栽培。”
“他什么时候叛出新军了?”
杨怀祖嘴巴张开一下子无法合拢,半晌才结结巴巴地提问,脸上还带着惊愕不解的表情:“难道……难道……”
“许平去李闯那里不是我安排的。”
“哦——”杨怀祖长出一口大气,脸色恢复了正常:“那黄伯伯说——”
“是新军剥夺了他的军官身份在先,把他开除出了新军,然后他以白身投奔李闯去了。”镇东侯说道:“你看,并没有化解不开的恩怨,不就是夺职是不是合理的问题么?”
“可是,可是,他背叛了朝廷啊,而且……”
“是的,他是背叛了朝廷,这是他和朝廷的恩怨,剩下的我和他的私怨,我愿意谅解他。”如果身边是杨致远而不是杨致远的儿子,镇东侯就会说得更露骨一些,不过现在他只是道:“而且我敢说,如果许平肯接受招安,朝廷是绝不会计较的。”
“黄伯伯,侄儿不是很能领悟您的意思。”
“哈哈,不错,这说明你用心想了,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镇东侯的多年熏陶下,杨致远已经被培养成了一个大反贼;杨夫人是熊廷弼的女儿,在外人面前或许不会说大明朝廷什么,但心中其实怨恨满腹。镇东侯估计杨怀祖在这种家庭长大,脑后多半也有反骨:“江南有个夏生,写了本书叫社会合约述批注,你看过没有?”
“看过,在夏批本出来前,先父就把那个无名氏写的原版给侄儿看过,还让侄儿每读一章都要写心得,先父要过目的。”
“很好。”镇东侯感觉这听上去就像是小学生的家庭作业:“自暴秦以后,春秋战国的士风渐渐消失不见,无论是当下还是士人怀念的汉唐两宋,士大夫在天子面前,首先把自己妾妇化。”
“妾妇化?”
“对,注意是妾,献媚争宠,手段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镇东侯觉得这是一种对自己人格的自我矮化:“然后又会用这种要求去要求更低等级的属下,要求他们从一而终,即使被冷落了也不能红杏出墙,而要在空房内等待丈夫的临幸,甚至不能哀怨,至死方休。如果一个寡妇守节而死,官府会给她一个牌坊;如果一个士人在冷落中郁郁而终,我们也会称赞他的松梅之志;反之,我们会把他们骂成淫妇。就是这样,千年以来,对待士人有如姬妾。”
“黄伯伯的意思是应该用合约,对吗?”多亏杨致远把社会合约述当作给儿子的家庭作业,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杨怀祖可以和镇东侯讨论交流:“小侄还是很难领悟您的意思。”
“我中华的各家,儒家、法家、墨家、纵横家等等,全是发源于先秦,当时有才能之士,国家要虚相、上卿之位以待,自暴秦焚书坑儒,兴法家征诛之术,汉皇也是以霸王道御天下,好像我们就再也没有先秦那样的成就了。”黄石知道杨怀祖不太能理解自己,在封建社会中很少有人会认为钳制反帝王的思想有什么错:“到了两宋嘛,天子对不喜欢的文人,流放、驱逐竟然都会被歌颂为品德高尚、厚道。唉,就是妾妇化啊,丈夫把不讨他喜欢的小妾打入空房,而且还要求她不能心存怨恨。视人为姬妾玩物,却要对方行慷慨任侠之举,何其难也。”
“可惜朝廷不用黄伯伯为首辅,”杨怀祖说道:“不然定能兴利除弊。”
“知易行难,”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黄石很清楚世袭门阀制度是政治制度中最腐朽的一种,不过看看自己身边,也全是子弟:“如果我能做的好,许平和他的手下还会站在我的身后而不是面前。”
“那是新军中流弊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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