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鸿轻轻摇头,透出那么一点点无可奈何的神色,还带着一点点怜悯之意。很多干部,其实都和慕新民一样,一开始气势汹汹,只要稍微遇到一点抵抗,马上便把脸一翻,摆出以权压人的架势。说的话也是似是而非,听上去挺有道理,仔细一想,就全是强词夺理了。
“慕书记,也请你注意你的措辞。今天这个会议,是学习会吧?我们学习报刊上社论的精神。不是辩论会。慕书记如果一定要辩论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想请教慕书记,哪些报纸的内容是不能学习的,哪些报纸的内容,必须要学习?请慕书记明确指示!”
刘伟鸿迎着慕新民的目光,冷静地反问道。
“哼,你不要胡搅蛮缠。正确的理论,我们就学习。不正确的理论,当然要展开批评!”
“那好吧,慕书记。我这里还有几份报纸和杂志,都是经过批准,允许发行的党报党刊。”刘伟鸿说着,从公事包里拿出了好几份报纸和刊物,高高举了起来:“这些报纸上,也有很多赞成明珠报纸社论的文章,这一份也是全国姓大报。请教慕书记,到底哪些报纸发表的是正确的理论,哪些报纸发表的又是不正确的理论?”
慕新民冷冷说道:“我现在让大家学习的,就是正确的理论!”
“那依据呢?依据是什么?是不是其他的报纸,都是违法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上级还是允许他们把这个理论发表出来呢?慕书记,我认为,有争论是正常的。我们党历来实行的就是明煮集中制。发扬党内明煮,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不能这么武断地下结论,说你让大家学习的就是正确的理论。万一要是你错了呢,岂不是我们大家都要跟着犯错误?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你一个人犯错误不要紧,若是我们一个县的干部都犯错误,那就麻烦了。”
刘伟鸿毫不理会慕新民的愤怒,径自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谁说我们一个县的干部都会犯错误?我们学习报纸上刊登的社论,怎们就会犯错误了?”
慕新民脖子都涨粗了。
刘伟鸿又笑起来,摇摇头说道:“这就是了。都是学习报纸上刊登的社论。慕书记不会犯错误,那我们夹山区的干部,也一样不会犯错误!”
“你自己的思想是错误的。你这是唯生产力论!你说要大力引进资金,不管是国外的还是国内,不管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能这样不加辨别吗?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亡我之心不死。我们就必须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
慕新民简直要抓狂了,有点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
这个时候,坐在主席台上一侧的副县长苏志坚,望了望刘伟鸿,又望了望慕新民,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苏志坚在夹山区铩羽而归,向慕新民汇报的时候,慕新民明显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似乎觉得他苏志坚很是无能,以堂堂副县长之尊,硬是压不住一个年轻的区委书记。搞得苏志坚心里头没滋没味的,很没有面子。
现在好了,原来你慕书记亲自出马,也一样会吃瘪。而且是当着全县几乎所有重量级县级干部和中层干部的面吃瘪,被刘伟鸿顶得下不来台。
苏志坚暗暗解气。一是解“慕新民的气”,二来也是解“刘伟鸿的气”。刘伟鸿这样不知轻重地死命顶撞慕新民,慕新民肯定会将他拿下了。不然,这个县委书记想要建立威信,只怕很困难了。
“慕书记,我赞同你的意见。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确实亡我之心不死,对他们确实应该提高百倍千倍的警惕。不过引进资金和技术,正是抵制他们的好办法。清代的魏源,都知道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执政党人,眼界应该比一两百年前的古人更加开阔吧?引进外界的资金和先进技术,发展我们自己的经济,只有我们富裕起来了,强大起来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才无从下手。不管白猫黑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这可是首长教导我们的。”
既然慕新民要主动挑衅,刘伟鸿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剥他一回面子。有人“派遣”慕新民前来林庆“执行任务”,刘伟鸿自也不能由得慕新民恣意横行。
“白猫黑猫理论”,最早出现在六二年的时候,首长在怎样恢复农业生产的会议上讲出来的,前年出版的《文选》,正式刊载了这段话。不过暂时尚未成为最流行的词语。根据刘伟鸿的记忆,“白猫黑猫理论”真正被群众广而知之,乃是在首长南巡之后,各国媒体竞相报道首长的讲话,这段话通俗易懂,很快就被群众广为流传了。但慕新民出身于宣传系统,肯定听说过这段话。刘伟鸿特意将“大牌子”抬出来,自然也有要“掐住”慕新民脖子的意思。
果不其然,慕新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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