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陈静做了几个菜,又买来酒,先是给老子斟上,再给陈默倒了杯,“哥,你也喝点吧!”
陈默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
陈老实闷头喝了两杯酒,见儿子始终不动,正寻思着找个话头,门外却传来一个故作惊讶的声音,“陈哥,家里来客了?我可是老远就闻到酒味啦!”
“是王科长啊,吃过了没?”陈老实站起身来,招呼走进门来的中年男人,“小静,小默,叫王叔!快给你王叔搬个凳子!”
陈默坐着没动,陈静勉强笑了笑,起身搬了张条凳。
“我听矿上人说,陈哥家里来了个明星一样的大小姐,这才跑来看热闹,想不到原来说的是小静啊!还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越长越漂亮了,你看看这身穿戴打扮,可不就是明星吗!”王志刚嘿嘿笑了几声,坐下后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丢了根给陈老实,想了想又把烟盒转向陈默,“小默子抽不抽烟?怎么看到我也没个动静啊,不认得了?”
“怎么会不认得呢,你头上那道疤不是我砍的吗?”陈默淡淡地回答。
王志刚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举着烟盒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陈默在小煤窑背煤那年,母亲得了肝硬化,陈老实每次去矿上报销医药费,都会被财务刁难个半死。有一回这老实人也急了眼,跟财务嚷嚷起来,被保卫科科长王志刚几拳砸得满脸是血,连手都没敢还。那财务是王志刚的小姨子,两人之间不干不净是全矿皆知的事情。陈老实原以为挨过打就完事了,却没想到第二次去报销,又被喝多了的王志刚左右开弓扇了十多个耳光,让他立马回去喂病痨鬼婆娘吃老鼠药,省的矿上再往无底洞里扔钱。
陈默知道事情后整夜没睡,第二天仍旧照常去煤窑上工,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直到母亲在一年后去世,下葬的第二天,陈默找了张报纸裹起家里菜刀,直接到保卫科找到王志刚,二话不说跳起来就是一刀。他个子太矮,跳起后却照样劈到了对方头上,王志刚一摸一手热,当时就瘫了,整个办公室乱成一团。由于王志刚的伤并不重,当时煤矿又在评市级“安全防范先进单位”,这件事最终被捂了下来。保卫科的人后来要收拾陈默,却被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弄得全体傻眼,愣是没敢动手。
“除非把我整死,不然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安生!”十二岁的陈默所展现出的狠劲,直到今天仍让王志刚记忆犹新。此刻听他旧事重提,王志刚尴尬半晌,忽然大笑起来,“过去事不说啦!小默子,来,王叔敬你一杯!这杯酒喝完要是觉得还不痛快,再砍我一刀都成!”
“小默你说的什么胡话,赶紧喝酒!”陈老实怒喝一声。
“我开玩笑的。小时候不懂事,王叔是干部,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我一般见识。”陈默也笑了笑,端起杯子沾了下嘴唇。
“唉,什么干部不干部,矿上效益不景气,一个月就发三百生活费,拖了半年没动静啦!”王志刚喝完酒长叹一声,夹了块猪头肉在嘴里嚼得吧嗒作响,眼珠一转看到陈静放在桌上的手机,惊叹道,“小静都用上手机了?这玩意得上千吧?”
“一千二,我哥买的。”陈静没注意陈默的眼色,骄傲地承认。
王志刚啧啧几声,望向陈默,试探着问:“小默子,这些年在城里读书,你好像也没管你爹伸手要过几回钱,到底在哪里发财啊?”
“发啥财,王叔有话直说。”陈默的态度似乎和缓了许多。
“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到现在还闲在家里,王叔想求你拉他一把,帮找个跟你一样能挣钱的活……”王志刚讪讪说。
“这个帮不了,我干活的地方不招人了。”陈默一口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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