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沙主与白音沙王做最后谈判,所有人都以为谈无可谈,必定会开战,可结果再次出人意料,谈判过后白音虽然没有表示要永奉真王,但对外宣布愿意听奉沙主号令;沙主也没有向收编其他部族时那样,把白音打散混编到各处,而是在当天就传下王令,命白音南下开疆,为沙民寻找更暖和的定居之地。
事情不难理解,双方最后还是达成了协议:沙主找白音要了一个面子;白音则脱离大本营,离开世世代代生存繁衍的故乡,去寻找新的家园独居。
其实早在几年前,白音就眼看着沙主势力渐渐强大,难以抗衡的时候,就曾向沙主提出他们要离开营地,省得彼此看着碍眼,也能免去内战之苦,但那个时候沙主不同意,虽然回应的还算委婉,但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么降顺,要么被剿灭,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但白音王子身上发生奇迹后,双方士气逆转,沙主不怕打仗但实在不愿承担太大的损失,何况‘神眷’这种事,对人心影响重大,就算能打赢,也会伤害自己的威望,这才放他们离开了。
白音离开营地后,一路向南迁徙,或许神祇真的眷顾他们,在这个时候回鹘与犬戎爆发恶战,那片本来由狼群占领的、绝不容人类踏足的草原被回鹘战士肃清,白音正好趁虚而入,定居了下来。
在花海上先与宋阳一行恶战、又剿灭了狼卒追兵的沙民,便是白音这一族了,现在的白音沙王,就是昔曰那个得了神眷的王子。
大凡有雄心之人,胸中也都会藏一份执念,沙主也不例外,对没能收服白音耿耿于怀,虽然双方达成了协议,但这件事情对他还远远不算完,在白音之中有他的早就藏下的歼细,此人地位颇高、在白音族中任祭祀要职,唤作桑普。
白音离开大本营的二十年里,桑普和沙主始终没断联系,但他们也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总不能毁掉协议引兵来攻,要是那样的话,当年又何必放白音离开?
曰子一天一天过,沙主老了、白音王子变成了沙王、所有沙民几乎都习惯了现在的‘分裂’状态,歼细桑普本以为事情不会再有什么变化,没想到一个机会突然出现了……前阵子桑普和其他祭祀在花海中缝合同族尸体、加以安葬。沙民习俗特殊,在掩埋敌人尸体时候不用太讲究,但是对自己人,并非随便挖个坑埋掉就算了,与汉家看风水定坟茔相似,沙民对同族穴位的选择也有要求。
他们的选穴位的方法独特且简单,所有沙民祭祀都会豢养一种无毒的沙蜥,比着壁虎大点有限,最喜欢在沙土里钻来钻去,埋葬同伴时祭祀会放出沙蜥,它们钻洞的地方就是一个穴位的中心。
花海中阵亡的沙民不少,一群祭祀忙忙碌碌,每缝合好一具尸体,就会放出沙蜥寻找穴位、跟着挖坑、掩埋,随后送上一段悼文,再去安置下一具尸体。沙民埋葬尸体不立碑不堆坟,在动土之后还要把一切都恢复原状,不留下一点痕迹。这样做本来很容易有麻烦,周围土地看上去都一样,埋得尸体多了难免会忘记方位,说不定挖开个穴位一看,里面已经躺着一位同族了。不过祭祀们从不担心会‘埋重了’,沙蜥有古怪本能,埋有尸骨的地方它们绝不会钻下去。
当时桑普也和其他祭祀做一样的事情,不料有一次他按照沙蜥指引挖开泥土,愕然发现下面竟还躺了一具尸体。
这可是件十足的怪事,沙蜥跟随自己多年,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因为祭司们是分散忙碌着,桑普这边的情形旁人都未加注意,也没人过来看一眼。
桑普仔细看了看那具尸体,认得是沙暴当晚阻挡沙民大军、杀死不少沙民的那个年轻汉人。
桑普想了想,又把土坑堆好、恢复原状,随后又放出了自己豢养的另一只沙蜥,结果这一头也如前只一样,又钻进了年轻汉人的埋身之处。沙蜥一定会远离尸骨,对这一点祭祀绝无怀疑,否则也不会把它们当成为亡者寻求安身处的灵物。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桑普再次挖开了土穴,仔细观察年轻汉人的尸体,那时距离花海恶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即便草原上已经渐渐寒冷、尸体腐烂得缓慢,至少也会尸斑、至少肚子会肿胀,可汉人只是僵硬、冰冷,好像刚死不久的样子,其他的‘症状’一概不存。
桑普终于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瞬间里只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大声嚎哭。汉人是死而复活还是一直没死,桑普不得而知,也没太多兴趣追查,他只知道在沙民的信仰中,本应归于大地的敌人又从泥土中转生,是神祇对不忠之人的警告。
二十年前,白音凭着‘神眷’脱离了沙主的统治;如今又有一道真正的‘警兆’显现,昭示白音误入歧途。
桑普终于等到了他向神祇祈求过无数次的那个机会,这个年轻汉人,他一定要送到沙主手中。趁着同伴不备,桑普带上‘尸体’逃离了花海,而其他的祭祀们,直到把两天后把所有战士安葬完毕、集合返程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夜风正劲,吹在两个人的身上,衣袂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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