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长嚎,仿佛将全身气力都发泄出去,撒离喝皮鞭无力下垂,有气无力道:“设也马郎君呢?还没找回来?”
护卫们惶恐地趴下磕头告罪:“方才本已抓住郎君所乘战马的缰绳,偏生在这时,前锋突破了敌军包围。结果全军顿时乱了,人潮向前一涌,被挤得越来越远……不过,已经有数名郎君的亲卫,朝失散的方向追过去,想来不会有失……”
“都统。快些走吧。设也马郎君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不行!本都统一定要在此等到设也马平安归来!”撒离喝斩钉截铁地道。天可怜见,这并不是因为他战友情深,而是若没了设也马这块“挡箭牌”,就算脱身逃回。也将面临不测的命运。
撒离喝还在考虑将来。但他手下的护卫们却没功夫看那么远,他们只看到眼前。若是再耽搁下去,后面追兵缠上来,前方裂口再度合拢。到那时。一切皆休,还扯什么将来?
众护卫一使眼色,一拥而上,或牵缰绳,或抽马臀。或抱住都统令其不能动弹,强行将撒离喝裹挟而去。纵使撒离喝高声怒骂,奋力挣扎,但在这目不能视物的情形下,亦是徒唤奈何。
天诛军第三、四步兵营近千名士兵,已经无法阻止这些疯子的逃生之路。唯一能做的,就是整齐地排列在大道两边,开枪,为金兵送行!
四百支火枪与两百掷弹兵。所组成的火力网,将井陉道变成了一条死亡通道。破围的金兵没得任何选择,刀山火海也得趟,枪林弹雨也得过。冲过去,就能活!停下来。或者逃散到周围的山林里,只有死路一条。
呼啸的弹丸与爆破的破片,不断地从金中路军这条困兽身上,撕咬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枪声密集。火舌吞吐,外围的金兵纷纷中弹倒下。许多金兵跑着跑着。就被不知打哪飞来的流弹或弹片击中要害,一头栽倒。但没有一个人顾得上这些,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冲出这张死亡大网,远远逃离这些喷火的恶魔,越远越好……
天诛军火枪兵们,完全就是排队枪毙的架势,枪管都打红了都来不及换,扣板机的手指头都轮换了好几根,根根红肿;弹药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火枪也频频出故障,能够打响的越来越少;而霹雳弹,更是投掷一空……
第四步兵营迫不得已自动让出的这条逃生之路,已经变成一条九死一生之路——说是九死一生确实不为过,金中路军突围之前,全军上下尚有九千余人,而短短两个时辰的生死大逃亡之后,最终摆脱天诛军剿杀的,不过二千余人,生还比例不足三成。
就是这两千余硕果仅存的中路军金兵,逃脱了人为的追杀后,还要面临老天爷的惩罚。太行山洁白的雪花,非但掩盖了遍布山谷的累累尸骨与满地赤红,更将丢弃了所有辎重的金军残兵冻死冻残一大批。
当金中路军残兵逃到井陉关时,一路连冻带伤,加上天黑路险,摔下山崖及失踪的,超过五百人。这还不算完,井陉关比较完整的房屋本就不多,前几日又被张锐与阿吉的“礼花计划”炸塌了多处。此刻,为了争夺一处能够遮挡风雪的救命之地,许多刚刚逃脱大难的金兵,竟兵刃相向,大打出手。最后甚至演变成为了争夺一顶皮帽、一块粗饼、一撮盐末而溅血豁命。
溃败之军本就是最难维持军纪的,更何况此时溃兵的统帅、撒离喝本人还处在无法指挥军队的半瞎子状态。结果井陉关之夜,成了火拼之夜。兵刃相击声、撕杀声、濒死惨叫声不绝于耳。许多金兵没死在天诛军火枪炸弹之下,却倒在自己人的刀锋下……天明之后,撤出井陉关时,尚存的金兵已不足千人……
当最后一个金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期待以久的得胜鼓终于敲响,第三、四步兵营的战士,无论是火枪兵、掷弹兵还是刀牌兵,全部都像空瘪的口袋一样,将兵器一丢,瘫坐在地上。
张立同样不好过,适才他连续射出十三支箭,尽管只将弓拉六分满,但两条臂膊还是有些抬不起来,气力也耗去大半。此时却不得不强撑着狠心一个个将士兵踢起来:“快起来!都起来!再累也不能坐卧在雪地中……把武器捡起来。刀牌兵分出一部分人手去熄灭毒烟,再到山上弄些枯枝下来生个火堆……”
这时释智和也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过来,道:“扑灭烟火的差事就让三营去好了,四营的兄弟,委实吃苦了……”
张立苦笑摇头:“和尚别这么说,三营的兄弟也不轻松,大伙都看在眼里……”
两位指挥使嘴上说着话,目光却不由得转到尸横遍野的山谷道上。由于雪花不断覆盖及冻结,尽管眼前积尸盈谷,触目惊心,但血腥味并不太冲,好歹还能忍受。
纵然如此,眼前密密麻麻的尸体,仍然对张立与释智和产生极大的冲击。这么多的尸体,怕不下几千具,这当真我们干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