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军当中,有两个头戴皮毡帽,内披精甲,外罩白麾的将领最为醒目,明显是这支军队的头目。
骑军队来到江边,停住,众骑兵纷纷下马,指挥脚夫将车辆上的货物卸下,堆在一边,准备搬运上船,场面顿时乱哄哄一团。此时还有八名骑兵端坐马上不动,形成一个半包围圈,环护住中间两个金将,既是护卫,也是挡风。
有了护卫们遮挡,两个金将也就摘下皮毡帽,放松一下颈项。
这两位一露脸,百步之外,从瞄准镜里看得清楚的狄烈,嘴角一弯:“果然是你,赛里!另一位虽没见过,但在这左近驻军中,能被称为‘都统’的,多半就是……”
没错,左首的金将,面目粗横,嘴唇肥厚,满面疤痕,胡须浓密,最显眼的,就是左耳缺了一半——嗯,正是狄烈两年前在易水河畔“照顾”过的,盖天大王,完颜赛里。
右首金将,头光如镜,狮鼻阔口,身材粗壮,就象一头巨猩坐在马背上。
赛里一张口,就道破他的身份:“斡鲁,这一趟武当之行,倒也没白来,非但登顶金殿,饱览山河,那知均州及当地富商还送了我等这许多财物,哈哈哈!”
斡鲁点头,怅然一叹,吐出一口白气:“南朝风物,着实不凡,与我北国各有胜出……只可惜,眼前江山,不知我大金国能据有多久啊!”
赛里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同龄的老伙计,很想说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啊!当年的斡鲁,是何等雄心万丈。气吞万里。如今不过丢了一些地盘,死了一些人马。打了几次败仗,如何消沉若此?但赛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缺耳,眼里闪过一道愤恨中略带恐惧之色,与斡鲁一样长叹口气。
完颜赛里在洛阳,斡鲁在邓州,距离这均州都有不短的行程。缘何会一同出现在此地呢?这事还得从赛里身上说起。
商州之战,因为赛里袖手旁观,造成斡鲁大败,退守邓州。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但赛里还是有点愧对老伙计。上月初,拔离速被调到洛阳,守龙门。辅助赛里。有这么一位西路军悍将助守,当面之敌又是陕州的李彦仙军,不入法眼,赛里也就可以安心去一趟邓州,慰问老朋友了。
斡鲁连番大败,不光丢了陕西。更尽折上万兵马,金西路军最后精华全葬送了。这位原陕西都统,现下是待罪之身,等待国内处理旨意。在此情况下,斡鲁心情郁闷。郁郁寡欢是很正常的。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想去看看山川景物,舒解胸怀。正好,邓州百里之外,跨过汉水,就是著名的道家洞天福地武当山。
翰鲁正准备出行之际,老朋友到访,来得好不如来得巧,那就一块去吧。就这么着,赛里与斡鲁二人率邓州金军最后的精锐——斡鲁合扎百人队,南下武当,饱览山色风光,胸怀果然舒畅了许多。
一行百人,去时两手空空,但回时却有知均州及当地官商厚礼相赠,弄了满满地好几大车,这心情就更好了。直到此刻驻马汉水之畔,归程在即,从仙山上下来,回归凡间,各种烦恼又扑面而来。赛里与斡鲁,俱又嗟叹起来。
这几大车赠礼颇为沉重,脚夫却只有十数人,装卸自然就慢。若在平时,这些金兵恐怕也得上前搭把手,但眼下不正有一群免费劳力么?
这支合扎卫队的统领,带着那说得一口燕地宋语的金兵走过来,喝令道:“出二十人上去搭把手,我等快些过河,也能早些将船还给你们不是?”
这话在理,出几个仆役也不是不行,不过,在众商贾中,论仆役随从之多,却是那位狄大官人,他总得出大头吧。
令王坤等人大出意料的是,那狄大官人非但主动出人,竟然他自个都亲自出马——堂堂一个仆役过百的大官人,亲自去扛包?王坤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狄烈将大狙抱在怀里,外罩大麾遮掩,盖上头罩,混迹于二十名近卫当中——他与两大金军主将的距离不过百步,也就是一百五十米左右,这点距离,正常情况下,只要瞄准目标左眼,就不会打到右眼。但是现下也有难处,现场太混乱,人来人往,射界受阻。而且赛里与斡鲁都处在护卫半环护当中,遮挡得很密实,偶尔晃一下脸,很难瞄准。
要解决这个难题,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上树,居高临下,射界开阔,轻易狙杀;要么绕到江边,避开混乱的人群及合扎兵的“”字形半包围护卫,从斜侧方开阔的角度狙击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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