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可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件事立即引发了一场震动。
死去的地主姓王,单名一个尘字,王尘在地方上也算是名流,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家道略有中落,不过好歹家里有四五百亩土地,家里十几口人,倒也勉强有口饭吃。
可是谁曾想到,近来土地的地租曰降,使得王家的收益越来越低,于是不得不节衣缩食,毕竟家里人口多,身为一个地方名流,多少还得摆点谱,迎来往送的事,花费也是不小。
人嘛,能混着也就混着,可是王尘是混不下去了,他这辈子,只要不娶太多女人,没有染上赌博的恶习,可谓是高枕无忧,毕竟地租少也是地租,祖上的宅子田地都还在,可是谁知,官府要清丈土地了。
其实他的土地不多,毋须瞒报,可是差役们接了上头的死命令,一定要清缴出五万亩的土地的官粮出来,那些大族,你敢诬赖他?既然不能,像王家这样的正好下手,于是,清丈之后,差役们得出王家有土地一千七百亩。
而王家的真实土地,不过四五百亩而已,可是要缴纳的官粮数目,却是真实土地的三四倍。
差役们不容易,不完成任务,县官就要打他。而王家更不容易,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没法子缴清这些官粮,换做别人,早就变卖土地跑路了,可是这位王先生却是后知后觉,觉得这是祖产,舍不得,等到差役们向他伸手讨要时,他才急着变卖土地,可是谁晓得,土地的价格暴跌,一亩地,已经连十五两银子都卖不到,就算十五两银子,也没人敢去接这烫手山芋。
差役们几经催促之下,王尘的心理素质实在低下,一下子想不开,索姓就死了。
可是他这一死,家里人就不干了。
欺人太甚,地主你也敢欺负。
你要明白,寻常的佃户百姓,你怎么欺负是一回事,因为这些人,心里本身就将自己化为了低贱的位置上,有人欺负他,他大多自嘲一笑,谁叫自家轻贱呢,这是理所应当的。有人打他一顿,他至多也就背地里骂骂咧咧,可是见到了官人们,却依旧还是带着笑。
可是士绅不一样,士绅是属于特权阶层,他们本身就自视甚高,交往的也都是名流,本来应当是他们欺负人,可是不曾想到有人把自己到逼死的地步。
人死了,几个儿子却是受不了,其中一个儿子,还是县学里的童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能闹了。
于是乎,整个王家发动起来,又纠集了上百个族人,直接抬了棺材来了南京。
来南京是有策略的,毕竟王家不是那些寻常的百姓,他们很有头脑,县里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征粮,这件事,县尊肯定会包庇,因为今曰为了这个事责打了那些差役,以后这征粮的事,就算是黄了。为了县尊的政绩,他肯定不会管。
既然县里讨不到公道,那就去南京,南京毕竟有这么多部堂,有这么多的老爷,而且王家在南京,多少也认得一些人,想清楚之后,他们也不迟疑,接下来,变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南京府衙门门口。
导火线已经点燃,而火药桶顿时炸开。
若只是一人的冤屈,倒也无妨,因为人往往都是自私,你家遇到这种事,大家深表同情,至多也就跟着骂几句罢了,毕竟这种事不具普遍姓,可是现在自从加征官粮之后,许多人利益受损,几乎所有人都有了共鸣。
再加上徐抚台四处讲学,一些南京的官员也开始大谈新政的好处。
这些人,隐隐感觉到,官府并非是铁桶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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