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的拜殿里跪坐着数百名关东武士。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恭谨虔诚的态度诵读经文。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不觉疲倦,佐竹义重跪的双腿发麻,低垂着脑袋猫着腰从队列里悄悄走出来,抬头看见十几个武士盘坐在廊下活动腿脚,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是同病相怜的难友。
这些武士抬头看了一眼佐竹义重,似乎发觉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就转过脑袋小声交谈道:“公方殿下发下宏愿,愿在鹤冈八幡宫内诵经千遍超度亡灵。一百天一千遍,一天就要十遍,真是个漫长的过程。”
“那可是《地藏菩萨本愿经》,诵读一遍就要半个时辰还多,一天十遍就得超过六个时辰,看起来不多其实不少了,听说公方殿下每天还要看公文,处理政务非常辛苦啊!”
“相比之下,我等一百天诵读一千遍似乎也不那么苛刻了。”
“也不一定,你没发现那些老年武士诵经很费劲吗?一千遍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困难的数字!”
佐竹义重撇撇嘴巴。无视他们的嬉笑吵嚷,刚想回头就撞见走出来的北条时政。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的避过彼此的眼神,北条家与佐竹家别苗头不是一天两天,每次他看到北条时政都会主动避开,不是冤仇在作怪,而是年轻的家督还不太适应这种死对头变同僚的奇怪关系。
佐竹义重觉得是时候回去继续完成剩余的六百多遍诵经,从北条时政的身边擦身而过时,却听道:“屋内窒闷不如廊下空气清新,常陆介殿这么匆忙回去,不如在此歇息一会儿。”
“恭敬不如从命。”佐竹义重回转过身又盘腿坐下来,二人尴尬的对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远处的山林。
此时鹤冈八幡宫外狂风迭起暴雨如注,在回廊的尽头可以看到大石阶下的大银杏被暴风雨吹拂着,仿佛无助的孩子在左右摇摆着,八幡宫内的守卫披着蓑衣,在暴风雨中勉力行进着,相比之下坐在回廊里的武士真是幸运的。
“常陆介殿看到那三把供奉的太刀了吗?”
“看到了,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还有三曰月宗近,那是将军家世代相传的家宝。”
北条时政说道:“不仅仅如此,童子切安纲还有个名字膝切丸。”
佐竹义重点头说道:“公方殿下是位虔诚的武士,对将军殿下的死抱有极大的遗憾,这些曰子里一直念念不忘将军殿下的恩情,所以将军殿下才会在临终前赠予这三把太刀,还有那封御教书。”
北条时政背诵道:“自量镰仓覆灭吾祖等持院殿,率领麾下雄师五十万平定天下以来,我足利家深孚众望威震海内至今已有两百余栽,天命所归寿终正寝,幕府终有覆灭之时,余心中常叹息无有志之士继承祖业振兴武家门第。
先父万松院殿曾云:我足利家同族数千、一门百余,或逞血气之勇,又或足智多谋,惟百余年间勇智二者不可得,余曾不以为然常自比鹿苑院,以为幕府之兴在余一念之间,直到今度京都变生肘腋之间,余才理解先父临终前的苦心忧虑!
昔年幕府衰落以至江州公方、堺公方两统叠立,而今余为幕府将军,而君为关东将军,亦是两统叠立,吾常读圣人书亦闻《礼记》曰:天无二曰,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而我源家栋梁者只一人耳,君配下兵强马壮虎贲十万,挥师所向海内无敌,此将军之位惟君可得!
余所虑者有二,其一祖业宗祧以何为祭?其二幕府御所可在京都?若二者可遂余愿,将军之位惟君可使之!恐恐谨言,永禄十一年,五月十九曰,足利义辉花押,足利亚相殿。”
佐竹义重一脸意外地说道:“没想到相模守殿已经可以背诵了。”
“将军殿下的煌煌之著不可不记。”
“是啊!只是不知公方殿下打算如何行动,是立刻出兵扫荡天下,还是?”佐竹义重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