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声赶到楼下,发现电视机已经关闭,爸爸也不在沙发上了。妈妈正弯腰把沙发坐垫的褶皱处掸平。我凝视妈妈的一举一动,直到快要完工的时候才开口道:“妈妈,叫我有什么事吗?”
妈妈边做最后几下整理边回话说:“我同你爸准备到阿姨家去。你是去还是看家?”
“我去的。”我答道。
“那你快点准备一下,换好新衣服就出发。”
看来,爸爸应该是在卧室里换衣服。
“好的。我上去一趟。”我转身上楼,快步走进书房。我径直拿了手机,一把塞进口袋里,立马关掉日光灯出来,重返楼下。我又走进自己的房间,直奔主题——取出衣柜中的新衣服换上。看着自己一身新,整个人顿时精神不少。
刚跨出房间门,我便看到爸爸站在饭厅里,右手握着一只保温茶杯。他换上了一件崭新的黑色棉衣,显得年轻了好几岁。我走到他身边,聊起了这些天的时政要闻,消磨时间来等候妈妈。他谈到了中国武器装备领域的最新进展,诸如航母的出海训练、新式战机的作战Xing能、中俄军购的项目详单等等。我在这一方面缺乏研究,只能充当忠实的听众,做积极的回应和追问。
不知不觉间,妈妈来到了我们跟前。她梳妆打扮完毕,换上了精心挑选的新衣服。她平时注意保养,加上会选衣服,因而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美丽许多。我不由得颔首微笑,欣慰自己有个漂亮妈妈。卧室的房门锁好了,煤气阀门早就关上了。于是,我们出门去,边下楼边打开每一层的楼道灯,直到底楼。
来到地面上,我们看到路灯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静静地为人们守夜。炮仗的碎片散落一地,暂时无人打扫。烟花放完后的空壳却不见踪影,想必是被某个捡破烂的顺手拿走了。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有点刺鼻。环顾四周,不见一个燃放炮仗和烟花的人,或许他们刚刚离开吧!一会前,这边还热闹非凡呢!远处并不平静,不时传来炮仗洪亮的爆炸声,连珠炮似的响个不停。还有那神奇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在半空里勾勒出不同的色彩。
在往常,车位上的轿车、卡车和电动三轮总是挤得满满的,有的还得到别处去寻觅空位。今天却大不同,空旷了不少。大概是一些人家开车出去吃年夜饭了,或者前往预订的饭店,或者奔赴乡下的父母家,或者……对面的车库只有不多的人家亮着灯,那是因为大多数久居于此的老人已被子女接至楼上团圆,还有些外来户则载着一年的收获回老家了。
我们迈出步伐,朝着阿姨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交谈不多。沿途所见行人不多,倒见得数辆轿车擦肩而过,闪着耀眼的车灯,把地面的坑坑洼洼照得一清二楚。外面不是很冷,比起前几天要算暖和了。夜幕上浮着稀薄的云,快速地飘过。能够辨认出的星星真是屈指可数。这大好的日子就应该是晴天!
顺利来到阿姨家门前。我按了按门铃,阿姨马上来开门。我们换好拖鞋后,走了进去。迎面的是一张摆满碗碟杯筷的八仙桌。桌前只坐着姨夫和表哥,不见其他人。看样子,他们的年夜饭基本吃好,只留下姨夫和表哥在饮酒闲聊。阿姨开完门,说了几句招待我们的话便去了厨房。我们和姨夫、表哥打完招呼后,坐在了饭桌前的长凳上。表哥坐北朝南,面红耳赤,酒喝多了,嘴里吐露的一半是心里话一半是胡话,还摇摇晃晃的,分明是醉了。姨夫坐西望东,虽然嗜酒,酒也喝了不少,但浅斟慢酌,很有节制,故而神智依然清晰,不时撇几眼斜对面的电视机。
我扭头一看,电视正播放中央台的Chun晚。阿姨家的客厅很宽敞,足足有几十平方米。八仙桌东面对着大门和楼梯,北面对着厨房和卫生间,西面是一只摆满杂物的长条柜,南面是一片宽阔地带,直通往阳台。地带虽曰宽阔,两边靠墙的地方仍然摆放着一些家具,东墙上还开了一个门,里面是一个房间,住着外婆。东墙边有一只电视柜、一只老式办公桌,西墙边有两把单人靠椅、一把长形扶手靠椅。靠椅上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外婆的房间门半掩着,灯光从里边透了出来。看来,表嫂和侄儿应该在楼上,外婆一定在房间里。
在我思忖之间,表哥拉着我爸爸的手,说什么也要给他倒酒,妈妈则在一边劝阻。估计,下个灌酒的对象就轮到我了。“我去看看外婆。”找了个理由,我溜走了。进了房间,我看到外婆正坐在床沿上,手里翻着一个小本子,口中念念有词。我猜得到,她在念阿姨抄的存心节,也就是圣经经文中的经典语录。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每天坚持早晚、餐前做祷告,吟唱圣歌赞美上帝,不时翻阅存心节、《圣经》等等。如今她年纪大了,出行不便,不能像以前那样每个星期都去教堂做礼拜,但还是争取不定期去一次。
我喊了声“外婆”,接着向她拜个早年,询问她年夜饭吃得可好。外婆对我的到来表现出惊喜的样子,露出了苍老的笑容。她给了我肯定的答复后,让我坐在旁边,又问起我来。我连忙说:“吃的都是好菜。吃饱了,肚皮很撑。”外婆放心了,说:“吃饱了就好。”再问我有没有谈对象,来年结不结婚的事。我听后,心里涩涩的,苦笑道:“没有。谈不谈都不一定,结婚更不用讲了。一切都看情况吧!”
我马上转移话题,问她:“有没有不认识的字?”
“暂时没有。”
“你继续看,我出去一趟。过一会再来。”我站起来,跟外婆说了一声,转身走了。
饭桌那边热闹依旧。一出门就听到表哥的大嗓门。我扫视桌边的情况,一眼瞅见爸爸在和表哥碰杯。看来,他终究还是上了“贼船”。姨夫两眼专注地盯着电视机,身前的酒杯空空的,似乎没兴致再饮酒了。妈妈则不见了踪影。注意到桌上少了好几只盘碟后,我顿时明白是妈妈端走的,去向是厨房。阿姨还没出来,兴许还在料理餐后事宜,事情虽小,功夫却要花费不少。
我坐了下来,听表哥嘀咕,有的话不止重复了一遍。正在这当间,清脆的门铃声穿过厚实的防盗门飘了进来,让我们心里都咯噔一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