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磊的字,这是他说过的话,如今看来,少爷是做到了吧。
那天的他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把那些话都给说了出来,尖锐得连自个儿的喉咙都刺得生疼生疼的;步履杂乱仓惶而逃,在院子里吹了大半夜的雪。原先期盼的冷静并没有用,反而风雪交加让体肤更寒,疼得说不出话来。
少爷一直都没离开,就在角楼待着,和他一样;不知谁家烟火,绚烂于空,他心口一疼把唇角咬出了血,抬脚就往回赶。这难得的一回不顾后果的任性,却在看见少爷昏倒在角楼时尽数湮灭。原本就要说出口的那些解释的话,那些无可奈何的苦衷又被陶阳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少爷躺在地上,蜷缩着捂着胸口处,连睡梦里都是难过得皱紧眉目。
走近了些,蹲在他身边儿,用自个儿身上的披风裹住了他早早儿覆满风雪的身子;这是头一回,主动抱着他,把他渐凉的额头埋在自个儿的颈窝里,贴着他侧脸给他温暖。
“少爷,以后要照顾好自个儿啊…”
天儿就要亮了,我得让你回家了。
陶阳烧毁了书信,放回了信鸽,没有回信。
他还是披着那件白绒披风,腰际恍惚中似有一股劲儿裹着,点了小鱼灯笼慢行在城中街巷里。他并不喜欢嘉陵城关的风霜雨雪,这儿气候没有盛京城一半儿好,但这里承载着一份儿再不会有的记忆。
寒风凛冽,刺骨入肤。
陶阳提着灯笼,走过一条街走过一条巷,风里吹过熟悉的墨香味,他驻足,伸出手抚着胸口处的白绒,低声道:“连你,也沾了他的气息吗。”
他抿唇一笑,只灯孤影地向前走着。
“这家是你爱吃的烤羊肉。”
“这家是你买过烧酒的老店。”
“这家是你买下烟火的老店。”
“这家是教你做灯笼的新师傅。”
陶阳的声音轻得仿佛不存在,转瞬间便随风散去。他眉目含笑,举止文雅,一步步地走着回忆着,不难受,只觉得美好。
没有当年的小心翼翼,没有当年的言不由衷,没有当年的青涩无知,没有孝心、良心、赤子之心。——三天。
半生所幸,余生所念。
陶阳是庆幸的,他懂得他明了,他心有所爱,才有恃无恐。前路漫漫,风雪不停,所有的悲伤无奈都留给他一个人吧;但他的软肋至此以后,皆是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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