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实话实说:“杂文末等,策问、书学中等,帖经、算学、律学上等。”
赵世恒赶开大黄狗,对邬瑾道:“这么说,进士科所要考的杂文、贴经、策问,你只有一样上等。”
邬瑾面色通红:“是,学生实在愚笨。”
赵世恒摆手:“并非你愚笨,而是你的脑袋太满,眼睛却太空,
你不知花如何开、鱼如何游、晨曦晚霞如何绚丽、不知青山秀丽流水无情,亦不知天高云阔风吹草低,如何能写的出上等的赋贴诗。”
说罢,他伸手一指眼睛:“眼连着心,眼睛空荡荡,心也自然空荡。”
邬瑾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
半日课后,邬瑾如同大梦初醒,赵世恒让他拥塞的脑袋轰然而开,杂乱无章的知识开始有条有理,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切切实实触摸到了科考的门槛。
而程廷也是大梦初醒。
赵世恒初讲课时,是说的《三字经》,他振奋精神,不敢再如州学时一般听一句说两句——他感觉在莫家学斋呆久了,自己无论是年龄还是心智,都有退化之嫌。
刻苦听了半晌,赵世恒开始讲《大学》,他瞪着眼睛张着嘴,开始茫然,勉强听了片刻,打了个硕大无朋的哈欠。
越是听,他越是困,隐约听的几句什么“为而不争”,眼皮子就落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脸,偷偷的打瞌睡。
等到赵世恒离开九思轩,他还没动弹,莫聆风一巴掌把他拍在桌上,他才醒了,露出一副茫然神情:“放课了?”
莫聆风大摇脑袋:“吃饭了。”
程廷坐起来,擦去口水,心中越发不安——长此以往,他本就不多的学问,会不会化作泡影?
心中不安并不影响他的食欲,吃过一顿丰盛午饭,他来了精神,把花生酥、倪糖、蜜饯拿出来,一字摆开,扭头想使唤斋仆倒茶,就见斋仆正在研墨,便亲力亲为,倒上两杯茶。
他长着舌头开始和莫聆风闲聊。
“你哥哥上回病了,好了吗?”
“没有,总是头疼。”
“你不是去雄山寺抽签了吗,抽的什么签?”
“上上签。”
“奇怪,上上签应该很快就好了啊,你求菩萨了吗?”
“求了,我和菩萨说,请您保佑哥哥无病无灾,事成之后,我这辈子吃糖都给您留一份,要是不成,您连嘴巴都甜不了,真可怜。”
“……”
“没想到菩萨不爱吃糖。”
邬瑾手上墨条一顿,埋头憋笑,心想:“可爱。”
第22章 闯祸
邬瑾在莫家见了莫聆风那种略带动物性的天真,回到家里再见到弟弟邬意,心中就忍不住一叹。
书如药,苦的邬意实难下咽。
在蒙学上了一天的课,他灰头土脸回到家中,苦着张脸,邬瑾问他功课,他一个字都不记得,只记得中午蒙学那顿饭不错,有肉。
蒙学放课后,他还不得清闲,邬母已经将饼做好,他还要和邬瑾一起出去卖饼。
早出晚归的忙活了几天,别说做贼,就是一文钱掉在他脚边,他也不见得有力气去捡。
邬瑾有意要磨一磨他的性子,狠下心来,对他的种种痛苦不做理会,每日只叮嘱他在蒙学里勤勉。
忙到月底那一日,邬意退学无望,含恨上学,邬瑾也在卯时末到了莫府门外。
此时残月在天,尚未坠地,雾霭之中,苍天尤碧,只隐隐透出金光,他叩开角门,行至花园,还未走入九思轩,便见莫聆风在水榭吹埙。
水榭之中朝雾更浓,莫聆风穿着宽袖雪青色褙子,风一拂动,上面织的一整幅飘花暗纹便若隐若现,金项圈压住领口,和衣裳颜色交织在一起,越发奢华。
这一团浮动的光裹住莫聆风,本是极其夺目,然而她盘坐在长条椅上,眼一扫一垂,就把浮华都压下去了。
几只灰雀从湖面掠过,发出的叫声也被埙声淹没。
莫聆风“呜呜”吹陶埙,起先那声音还很混乱,但是忽然却断断续续的有了调子,但埙声仍旧刺耳,惊的九思轩里的山鹛张着翅膀胡乱扑腾叫唤,四下里一片嘈杂。
她吹完一曲,看见了湖边的邬瑾,就跳下来,跑到邬瑾身边,脸上粉红粉白,眼睛里落着日月交替的光,就连睫毛尖上都挑着一点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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