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珠蹲下来,看着那张生气枯槁的脸,伸手摸上去。
    这张脸,本是与她阿娘截然不同的英气疏朗,是幼时会拉着她上山下河爬树,将她抛起来又接住的飒爽。
    而今,却如同截下的枯木,雕刻成一朵还算美丽却没了生气活力的木头。
    她都没办法相信,敬茶那一日,自己是多有毅力,才没当场把滚烫茶水泼到沈昌脸上去。
    “是,林素玉的冤魂回来索沈昌的命了。”承认身份的洛怀珠,眼眸浮起澹澹水波,轻声道,“慧姨,你要记住,阿玉只是冤魂入梦,不是真的。”
    所以,当她是梦醒时分瞥见的一抹幽魂,足矣。
    王夫人捏紧她的手,眼神惶恐:“你要做什么?别做傻事。”
    留着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慧姨放心。”洛怀珠把另一只手搭上去,将那干瘦手背收紧掌心,紧紧贴上,握在怀里,“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是送沈昌去地底,给我阿爹阿娘、叔父和诸位阿兄阿弟赔礼道歉。”
    她替她将散乱的发丝绕到耳朵后面:“那时,慧姨便可以不用像如今这般,事事掣肘,受着沈昌令人作呕的虚情假意。”
    沈昌的做戏,令她都想作呕,况慧姨。
    王夫人双眼通红,积蓄多年,只能在深夜里偷偷、压抑流淌的泪水,在此瞬间决堤。
    这些年来,她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她多么有福气,能够有沈昌这样的良人相待,似乎谁也看不见他那张虚伪的脸皮底下,丑陋的嘴脸。
    偏偏,她只是个“疯傻”的人,是绝对听不懂这些话的人,只能跟着摆出一张恍惚的脸,丝毫恨意也不能泄露。她将心底里疯长的恨意,全部都收割,又变成肥料,腐化滋养恨意。
    洛怀珠从她眼里看到了。
    “慧姨等我。”
    沈昌不会活过这个冬日的,她保证。
    她伸手抱了对方一下,终究不好久留。
    王夫人扶着窗棂,目送她翻墙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