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薇说的话余红云没全信,官家刚好来蹴鞠的时间你就来散步纳凉了,怎么就那么巧呢?不是没可能是‘巧合’,只不过她们这样的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不过余红云心里还是有些意外方采薇会来的,毕竟方采薇也是‘婕妤’,作为高位妃嫔要来‘偶遇’官家,这是得舍得下面子的。
余红云自己无所谓,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后宫脸皮最厚的了,她在后宫从来也谈不到什么名声。若她真的在乎那些,也不会走推荐美女这条路子固宠了...但在她的印象里,方采薇并不是那种不要脸面的。
是的,当初她为了邀宠也做过很多事,但邀宠和邀宠亦有不同。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刚开始时为了吸引官家注意,谁没有用过各类手段、耍过种种心思?不过是后来位份高了,资历深了,渐渐就‘端庄’‘稳重’了而已。
方采薇现在就属于是‘彼一时’了,位份到了‘婕妤’,膝下又有一位皇女。再如小妃妾一般邀宠,就有些不是那个意思了——这不只是要过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儿,也得想想皇帝的观感。
鲜嫩的新人用些花招,哪怕察觉到了也很难觉得不快。可要是有地位的妃嫔,那就是另一种感觉了。皇帝平常会更多照顾后者的体面,相应的她们也不能自己不要自己的‘体面’...这也算是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要求了。
方采薇和余红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最近宫里的大小事,不多时就等到了此行的‘目标’,只不过这目标身边还跟着另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韩充容?官家原来召了韩充容伴驾么?”方采薇皱了皱眉,原来和郭敞一起来的还有韩春娘。
虽然韩春娘是后宫之中最擅长户外运动的妃嫔,蹴鞠更是她的拿手好戏。但方采薇是确认过的,郭敞这回应该是和内侍玩儿,并没有叫后妃作耍的意思。前者说明郭敞更多还是享受竞技游戏的乐趣,后者则是更泛泛而谈的玩乐了,蹴鞠不蹴鞠不重要,换成另一个游戏也完全没问题。
“哪里是官家招了韩充容伴驾?”余红云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道:“想来是韩充容晓得官家要来蹴鞠,特意过来搭个伴的。这也不奇怪,韩充容一贯是爱这些的,这种时候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哪有不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韩春娘已经不是素娥刚出现在郭敞眼前,还颇有宠爱的高位妃嫔了。那时的她在后宫有着独一份的‘人设’,在郭敞心中确实有些位置。如今呢,这些年过去,便是再独特的人设也腻了。
再者,岁月流逝,带走的也不只是‘新鲜感’,还有韩春娘的青春年华...当初韩春娘才二十出头,正是好时光呢!如今则是二十大几——别看就这么几年,但在时人眼里,差别可大了!
一个二十大几的女子若是嫁人生子够早,说不得都得考虑子女的婚事了!
这个年纪在民间或许不能说老,多的是这个年纪的寡妇再嫁。至于这个年纪初婚的,在一些女子可以自己讨生活的城市也不少见(这么迟嫁人倒不是这些女子觉醒了独立意识,大部分还是家里人故意晚些嫁女儿,以此获得利益)。
但是在‘更新换代’很快的宫里,二十几岁就实在不能说年轻了。那么多十几岁的少女等着上位,每天都可能有新人出现,二十大几的年龄除非是本身就正当红的,那意味着有别的有优势抹平了年龄,不然只会不断走下坡路。
现在的韩春娘就是这样,一年到头没有侍寝的机会,伴驾也轮不到她。平常宫里有什么好事,官家也没有特别想到她。就像这次赏赐的暹罗进贡宝石,韩春娘作为嫔位上的人,也没她的份儿。
以韩春娘当年的情形,其实下坡路不该走的这么明显的。毕竟大部分皇帝对后宫都是喜新而不厌旧的,不起眼的也就算了,韩春娘这种曾经颇为得宠,位份也高的,没有特殊问题,怎么也不该滑落地这么快。
只能说,很多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大家固然可以分析出一些道理,比如官家如今盛宠素娥,很多原本还不错的都被抛到脑后的,她这种本来就在走下坡路的,自然只能加速滑落——但这些都不是根本!有些同样再走下坡路的后妃,也没有韩春娘那样的境况啊。
这或许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圣心难测’,真就是官家一时厌了她这样的了。或者更‘无辜’一些,官家一开始只是忘了她一次,然后两次三次无数次,时间久了就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这样的事儿很没有道理,但后宫本来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有人没有道理就得宠,也有人没有道理就失宠了。真要是每一回都有固定的道理,岂不是可以批量推出宠妃,让一切都变得可操控了?
听着余红云的说辞,想清楚了其中的内情,方采薇其实也是有些感叹的,感叹韩春娘的能屈能伸——‘偶遇’这种邀宠方式,就连她们这样的‘婕妤’也很难放下身段去做的!现场能有余红云和她,都有其特殊原因。
余红云是一贯不大在乎脸面,再者她是带着小妃妾过来的,从这就能看出,她其实也不是给自己邀宠。她是借机让那两个小妃妾在官家面前露脸,到时候讨好官家,也在小妃妾那里落人情而已。真正说起来,这也是她一贯的路径了。
至于方采薇自己,她是有不得不达成的目的——既然已经决定要再试一次了,那就要尽快动手、尽快促成,一拖再拖不是她的风格。
方采薇再想到该怎么做后,当下就算是第一步了。
韩春娘没有她们的特殊原因,本身还是嫔位上的贵人,眼下却这样邀宠,说一句‘能屈能伸’绝不为过。
当然,这种想法方采薇没有直说出来,只是道:“韩充容蹴鞠是好,只是听说她如今身体沉重,倒不如当年那般灵巧了...也不知道她陪着官家蹴鞠,能不能教官家满意。若是官家不满,反而不美。”
韩春娘是喜欢户外活动的,理论上来说,相比起宫里其他后妃,她其实更不容易发福——发福问题在年长妃嫔身上很常见,毕竟后妃们整日不事生产,活动不多,还餐肥食甘,随着年龄增长、代谢降低,发福的竟是大多数。
这个发福不会太夸张,但肯定会让这些后妃不在符合此时审美取向里的‘苗条’一项...至于说为什么不能狠下心为了宠爱保持身材,的确有那样有毅力的,只不过是少数而已。毕竟到了要发福的年纪,还能维持宠爱的也是少数,宫斗之心锐减,摆烂之下也就随便了。
韩春娘倒不是因为摆烂了才发福的,她平常运动不少,之所以发福更多还是因为吃的太多了——若是一个现代人,大约很tຊ容易看出她的问题,她其实就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多少有了些暴食倾向。
听到方采薇的话,余红云挑了挑眉,也没有说更多,只是道:“方妹妹是这样想的么?倒也是的。”
余红云一早就看出来了,方采薇其人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善温和,在她的伪装之下,她甚至可能是这后宫里最刻薄的一撮人之一。现在更是印证了余红云的想法,虽然方采薇有些话没直说,可这说辞和直说又有什么不同?一般的刻薄。
相比之下,一贯‘快人快语’的余红云可能都没她那么‘厉害’。这不是说余红云就不‘刻薄’了,对于这宫里被边缘化的、不断滑落的人,她也会落井下石,余红云的势利眼和宫里其他人是一样的。只不过她认为自己还算表里如一,方采薇就有些虚伪了。
余红云和方采薇说了几句,郭敞、韩春娘一行走近了些,便停下了话语,主动上前给郭敞行礼请安。
郭敞摆摆手,没太当回事。他来后苑蹴鞠不是什么秘密行动,有后妃借机过来亲近属于意料之中的事。
打过照面后,郭敞果然与内侍蹴鞠去了。韩春娘倒是想一同去,郭敞却道:“春娘倒是不去的好,你的技艺虽好,可那些内侍哪里敢近你的身?如此,蹴鞠也不爽利了。”
内侍都是年轻侍卫,此时也不是风气开发的旧唐了,面对后宫妃嫔确实容易放不开手脚。不过大家都明白,这也就是个说法而已。就韩春娘自己都知道的,在洛阳时,后妃、宫女、外臣、内侍还在宫宴时一起厮混过,蹴鞠、马球、拔河,甚至相扑都有!
那个时候怎么不讲究男女之防了?嫌弃玩不爽利了?
韩春娘可是亲眼看到的,拔河时官家见高素娥混在男女队伍之中看入了神样子。不止不厌恶,还喜欢的很,只觉得鲜艳明媚呢!
而曾几何时,官家也是这样看她场上蹴鞠的,现如今这样韩春娘只觉得是‘色衰而爱弛’——她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
郭敞不知道韩春娘这番哀怨心思,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乎,他只是在后苑好好踢了一场毬。结束了后休息时,边上已经坐了不短时间的后妃们才和他说上了话。
年轻的妃妾们是最活跃的,娇笑声中活跃气氛。只不过她们中大多数都缺乏经验,更缺乏在郭敞面前保持平常心的心态,对于现在的郭敞来说,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看个乐呵了。相比之下,韩春娘、余红云、方采薇她们,至少还能轻松地说上话,至少让郭敞感觉她们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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