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傅朝瑜都看不懂了,这位姑姑前些天大有不把人接回去不罢休的架势,怎么如今反而回去了?
不过眼瞅着周景文这家伙面色不大好,傅朝瑜也没有深究,想是这主仆俩闹了什么矛盾也未可知。
贵妃跟那位黄姑姑会作何想法,傅朝瑜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
贵妃再折腾,不过是在宫里动动手脚罢了,在外却是借不到杜家什么势的。杜尚书是聪明人,绝不可能纵容贵妃胡作非为。
周景成不多时也拉着周景渊走了过来,四下张望一番果然没有再见到黄姑姑的身影,好奇问道:“确定是走了吧,再也不会过来了对吧?”
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虽然依旧难堪,但说出来总像是了却了一桩心结,周景文如释重负:“嗯,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周景成拍拍胸脯:“那就好,她不在,便不会有人拦着你说三道四了。”
身边老是跟着这么个扫兴的人,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致来。周景成都有些同情他三哥了,三哥这么多年在宫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稍作休息之后,今儿的重头戏才正式开始。众人跟随傅朝瑜一同进了厂房。
那里头将近百台机子,才是整个纺织厂赚钱的诀窍。
棉花送入厂房之后,第一道工序便是脱籽。
木匠冯散今儿也被请了过来,很是得意的向众人展示他的轧棉机。轧棉机构造是简单,不简单的是他这份巧思。冯散之前给傅大人做过成品后,回家又多番改进,如今这轧棉机不仅更大,每日能料理的棉花也更多了。一人转轮轴,一人喂棉花,来回往复之间动作麻利得很。棉花从轮轴这边轻轻滚到另一面,棉籽便自动分离开。
围观的官员莫不惊奇。反而是他们带过来的木工看出了门道,其实东西也不难,不过就是胜在新意,除了冯散之外,其他木匠也的确没有想过这么轻巧的办法。
隔壁的厂房则是专门弹棉花,都是几十个身材魁梧的妇人在做工,这东西是个力气活,棉花弹过之后才会愈发松软,再梳顺之后,便可以运送到下一个纺纱厂房。
在这里,棉花被纺成棉线,而棉线在经过织布机之后,才能蜕变成棉布。
从棉花到棉布,中间经历了漫长的步骤,但只要经过纺织厂的这四个厂房走一遭,四个步骤便一目了然。哪怕是个外行,一路看下来都能说出个大概来,更不必说这里头有不少木工、还有本就会纺织的女眷。ʟᴇxɪ
傅朝瑜领着官员走在前头,同他们道:“若是各位回去要建纺织厂的话,也可以如此分作四个厂房,每个区域只负责单一工作,这样一则效率高,二则产出也稳定。习惯了一样东西,便能熟能生巧,也避免了许多麻烦事儿,更易于管理。”
众人纷纷记下这句。
每一个步骤,傅朝瑜都让种人上前试了。前面所有都不难,只要有了工具,是个人都会做。就连那三个小家伙都学会了,如今正在谈棉花的地方玩得不亦乐乎,傅朝瑜让人盯着他们,带着众人来到了织布的地方。
脚下这块地盘才是整个纺织厂的核心区,也是最错综复杂的地方。不少人甫一来此便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们众人今天早上便远远地偷看到这些织布机,又大又高,摆在那儿尤为壮观,也是亏得纺织厂建得高,占地又广,若是换了一般的屋子,可搁不下这么大的家伙事。
王阳在旁暗暗警惕。今儿上午他们只在外头逛了逛,并没有细瞧里头的东西,王阳还以为傅朝瑜组这个局不过是为了虚名而已,并非是真心分享纺织技术。又或者是分一半藏一半,不让其他地方的棉布抢占凉州的棉布市场。可下午真到了厂房他才愕然发觉,凉州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藏私,倾尽所有与众人分享。
傅朝瑜但真是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他为了获得民意和其他诸州的支持,竟心甘情愿做到这个份上。他是甘愿了,可其他人呢?
王阳瞅着马骞,企图从他脸上看出抵触与不认同,可奇怪的是,这凉州的二把手竟然自始至终都无甚表情,只偶尔在一些官员们露出羡慕的神色时,才挑挑眉头,眼神中无不得意。
王阳只觉一言难尽。他在得意什么?其他州学会了凉州的棉纺织技术,回去之后便能开厂,到时候棉布生意就不是凉州一家独大了,他们岂能如眼下这般日进斗金?王阳着实搞不懂凉州官府究竟是些什么奇人,天底下再没见过比他们更怪的。
等观察纺织厂的女工时,王阳觉得他方才对凉州衙门评价还是有失偏颇了。
女工们比那些官员们还要慷慨。
众人前来观摩的时候,那些女工也都在忙活。一个织布机足足要三人合力才能将棉布给织出来,每个人负责的地方都是不同,三人为一组,彼此通力协作,织布织得到也快。
工匠那边,傅朝瑜让冯散准备了一个小型的织布机模具,当场拆解下来,给众人讲解这大家伙是如何做的。至于纺织,傅朝瑜便全权交由叶娘,给这些女眷当场授课,详细解释了一番不同的花样应该如何配色。
女眷们听完之后,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竟有些迫不及待。到此时她们才终于确信叶娘子说的没错,这个织布机虽然比她们在家用的复杂许多,但其中原理都有共通之处。织布不难,甚至她们若是费心一些,应当也能琢磨出新鲜的花样来。
李三娘见她们想上来又不敢,便拍了拍身旁一位刚好织完一批布的几个姑娘,道:“你们先去边上休息吧,让她们来试试。”
女眷们受宠若惊,她们还以为这位雷厉风行的李娘子会很严厉,却不想她竟是这样的体贴,跟叶娘子一模一样。
“你们谁先来?”
女眷们受到了鼓励,有几人直接站了出来:“我们先来!”
她们坐下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围观。各州的官员比谁还要上心,早就挑了个好位置观望催促,生怕她们学不会。
然而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细致,如何能不会呢?一下午的功夫,所有女眷都学会了这巨大的织布机是如何织出步来的。她们暂时还是只能按着凉州的花样来,但是只要给她们一点时间,她们定然能织出精美的花样图案来。
一日的观摩结束之后,除了王阳,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李三娘跟叶娘等人送着女眷们出去,她们与来时相比,少了怯意,多了一份踌躇满志。甚至已经有人在跟叶娘共同商讨棉布的花色了。都是一群素不相识之人,今日之前她们甚至未曾见过面,但是今日之后,她们之间却平白无故多了许多羁绊。
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她们知道,经此之后,她们便不一样了。
官员们争着同傅朝瑜道别,态度别提多热切了。就连肃州来的官员眼里都只有凉州官府,而无王阳这个淮阳王门下最得用的将军。肃州知州还是王爷的岳丈,与王爷一向亲厚,不曾想竟也快要叛变了。这些通判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的便是知州的态度、甚至是他们背后诸州的态度。
王阳审视着傅朝瑜,用一个纺织厂换取西北其他几州的支持,傅朝瑜的目的便在于此吗?若果真如此,王爷的担忧还是不无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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