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淮阳王跟傅朝瑜是一条心的。
只是傅朝瑜还是觉得缓一些为好, 而淮阳王心急, 一心想着往前推进, 因而二人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些口舌上的争锋。今日亦然。
皇上皱着眉头听完全程, 两方各执一词,却都有道理。
他们如今进攻得太快,而东.突厥看似没了反击之力, 恐怕其中有诈,为保险起见还是驻守寒元关, 以寒元关为推进点,徐徐逼近为好。可一旦战事放缓,势必要往后拖,如今初冬将至,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今岁冬日前应当很难再攻克一城,那么这一场仗势必要拖到明年。如此一来变故就太大了,难保东.突厥不会请来别的外援。
譬如西边的众多部族小国,虽然与东.突厥不对付,但许多地方都与东.突厥同出一族,是一个部落甚至是一个姓氏里头分化出来的两脉,他们会不会因为利益或者为了部族帮衬东.突厥?一切都不得而知。
大魏的军费开支有限,今年一年用兵太多,也算是以战养战了,继续往后拖的话一则军费不足,二则皇上也担心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子生事。虽然一个残了一个废了,但是即便如此皇上还是不放心他们,若是能将这两个塞回娘胎重新生一遍就好了。所以哪怕明知傅朝瑜的话有道理,皇上还是会偏向淮阳王,并且默许了淮阳王趁胜追击的想法。
在皇上面前辩输了之后,傅朝瑜心情略差,相反,ʟᴇxɪ淮阳王却像是一只战胜的公鸡一样,高高扬着脑袋,盛气凌人地看向傅朝瑜。
傅朝瑜觉得好笑:“王爷就不担心这里有诈?”
淮阳王冷耻嗤:“兵行险招,都似傅大人一般瞻前顾后,那这仗干脆也别打了。”
他瞧不上傅朝瑜班门弄斧,他与皇兄打过多少场仗?诱敌深入的法子他们碰过无数次,但是却没有哪一次畏惧过。只要手握优势、兵力充沛,便是有再多的埋伏又能如何,照样迎刃而解。
淮阳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冲傅朝瑜扬言:“傅大人若是害怕,老老实实留在营帐即可,战场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反正你也看不懂。”
说罢,淮阳王扬长而去。
傅朝瑜却对这他的背影拧起了眉头。真不是他没事找事,而是淮阳王真的小瞧了东.突厥,尤其小瞧了那位达坦王子。傅朝瑜同对方接触过两次,这人虽年纪不大但是城府极深,他一个王子都能有如此谋略,更不必说突厥大汗了。
这可是在一众兄弟里杀出一条血路,最后爬上汗位之人,哪里会是等闲之辈?
东.突厥眼馋大魏领土不是一日两日,而是世世代代都想南下。
相反,他们一路走来都太顺了,哪怕攻城久攻不下也并未损伤多少人手,这便给大魏士兵带来一种东.突厥不过如此的错觉。可人家是狼,不是兔子,傅朝瑜只盼着淮阳王真的领兵有方,犹如神兵天降一般,能带领他们迅速踏平东.突厥。
这事儿要么快,要么慢,一旦真的耽误下来,那就难办了。
傅朝瑜还想赶紧回去带小外甥呢,还有,因为这场仗互市都没开,损失了多少银子?
可惜。
淮阳王也确实如他所吹嘘的一般勇猛,一路所向披靡,他作战一向如此,年轻时便以迅猛著称,曾一日拿下两城,堪称大魏“战神”。他这些年能上战场的次数有限,且为了不让皇上疑心,还时常将作战的机会让给手下人,自己只负责统筹罢了。如今能在东.突厥的地盘上驰骋,淮阳王求之不得。
他已经不屑斩杀东.突厥的将领了,甚至准备活捉达坦王子。听闻这位王子颇为受宠,日后突厥大汗殡天,多半是这一位继位。拿下了他,才好直接跟突厥大汗对峙。
傅朝瑜甚至偶尔能在皇上那儿听到淮阳王与几个人讨论如何设计抓捕达坦王子。
东.突厥在大魏放了人,大魏其实也在东.突厥安插了探子,只是他们没有东.突厥那般狡猾奸诈,早十几年便开始筹谋,想要吞并大魏了。他们的探子并不多,不过如今达坦王子帐下有个亲卫便是他们的人。昨儿晚上此人冒死递了一封信回来,告知如今突厥的动向。淮阳王准备拼一把,夜袭对方总营。
傅朝瑜压了压眉心,但愿此战一切顺利。
前线捷报频传,京中也是得知了不少消息的。如今皇上虽出京了,可弘文馆的课依旧要上,周元熙与周元懿都在,包括三皇子与四皇子,一个不少。
不过短短数月功夫,弘文馆的形势忽然全变了,从前先生都以周元懿为尊,如今却变成了以周元熙为首。
小皇子的地位取决于母家是否强盛,而小皇孙能否受宠则取决于父王。废太子起复无望,周元懿也跟着失了宠。其他人冷眼旁观倒是无妨,周元懿最不能忍受的是周元熙的冷嘲热讽。
周元熙这家伙每日都要暗讽他父王被废,嘲讽他如今不得皇祖父圣心。从前废太子还是太子,大皇子却废了一条腿时,周元懿也喜欢拿这件事嘲讽对方,如今他们二人地位大变,周元懿却无法忍受对方同样嘲讽自己。
从弘文馆出来后,周元懿茫无目的地往回走。父王被囚禁,东宫也住不了,他如今被皇祖父安排在宫外的一处宅子里,每日由太监宫女护送进宫读书。周元懿对此很是沮丧,没了东宫,便意味着他已经被排斥在权力之外了。
不知不觉间,周元懿又走到了一处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当中。这还是当初那突厥人告诉他的地方,周元懿告诉过他父王,但是自己从未来过。
店铺的掌柜发现了门外的小孩儿,热情地上前招呼:“小公子,可是要买砚台?”
周元懿不缺砚台,他所用的文房四宝无不是贡品,寻常东西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但莫名的,他还是点了点头。
对方笑着递过来一个烟台。
周元懿付了钱,伸手接过,发现底下似乎藏着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回了府后,周元懿对着砚台出神。他也是读过书的,自然知晓与虎谋皮的下场,但是,他实在忍受不了被人奚落嘲讽的境遇了。
他是嫡长孙,凭什么要忍受这些?既然皇祖父跟其他人对不住自己在先,自己又何必替他们考虑?
周元懿挣扎着,取出了纸条。
京外的行宫处,废太子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收到东.突厥传来的消息,还是他儿子托人传进来的!看到纸条的刹那,废太子一扫颓废之相,眼神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整个人似乎陷入了癫狂一般,在屋子里奔来走去。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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