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登上了这个位置,光明正大地登上了,没有杀戮,没有不平。抚摸着龙椅,周景渊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陌生的情绪,狂躁的,酸涩的,求而不得的……可随即都化为满足,似乎多年的执念在这一刻全都散了。
他亦不知这个情绪究竟是属于谁,只是有些陌生。
转身,慢慢坐下来之后,随着礼官一声高呼,阶下文武百官尽数朝他叩拜。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周景渊看向天边。他真的成了皇帝,母妃,您看到了吗?
随即,周景渊目光逡巡着,忽然在角落中看到一只白色的身影,他弯了弯眼睛,莫名觉得母妃一定能看到。或许,母妃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守护着自己与舅舅也未可知。自从舅舅出现以来,他们的日子便过得格外顺遂,周景渊不相信什么老天有眼,他只信自己的直觉。
人总要有些念想的,否则苦苦追寻之物便没有了意义。
看着自家小外甥光明正大地登上了龙座,宣读诏书时,傅朝瑜心中一阵满足。他的小外甥已经登基,阿姊也被追封为太后,当初害死姐姐的皇后如今已经凉透了,能够威胁小外甥的敌人也都不在,世上再没有人可以真正动摇小外甥的皇位了。
阿姊若是在天有灵,应当也会欣慰吧?
巍峨殿宇,微风不燥。傅朝瑜欣慰地看向高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这辈子,他终于改变了小外甥的命运,真好。
第204章 告别
新帝登基, 有朝臣说要大赦天下,最后被傅朝瑜跟韩相联手给压了下去。
这两年因为皇贵妃的文刊越来越知名,百姓对于律法也渐渐熟知起来, 轻易不敢胡作非为。傅朝瑜不能保证所有的案子都是公正无私的, 地方乃至朝廷都可能有一些冤案,但是大部分的罪犯都是罪有应得。若是这些犯人得以无罪释放,对之前的苦主也是一种伤害。
即便要彰显皇家隆恩, 可以减税, 可以免徭役,何必要大赦天下?傅朝瑜坚决不同意,韩相也不同意。
提出这一要求的张丞相愤愤不平, 但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求周景渊再开恩科。
这一点,傅朝瑜跟韩相倒是没有反对,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然而先帝在科举选士方面一直都很谨慎, 每三年一选,而且选择人数不多。
明经科倒是人数不少,可惜朝廷大多不用。如今新帝登基, 给读书人一份恩典也不错, 还能收拢人心。
张丞相见他们闭上了嘴, 心里才舒服了些许, 他就讨厌傅朝瑜仗着自己是圣上的舅舅,处处与他作对。不过好在这次开恩科的事情是他率先提起来的,日后这些学子们入朝为官, 记住的也是他的人情。
初次开朝会,众人都有意无意地想要试探一番新帝的底, 类似大赦天下这种提议还有不少。虽然傅朝瑜他们反对,但是小皇帝似乎没有什么意见,有人也不知道是昏了头,还是被人授意,铁了心想要摸一摸底,竟然提议要追封已故去的先帝正妻为太后。
话音刚落,那人便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两道阴恻恻的视线。抬头一看,一道是傅朝瑜的,一道,竟然是小皇帝的!
周景渊笑看对方,说出来的话仿佛都带着凉意:“看来爱卿同先帝皇后交情匪浅啊?是否同样跟当年的废太子私交甚笃?不如朕一并追封当年的废太子,如何?”
周景渊人小,但是那一脸ʟᴇxɪ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叫人瘆得慌。
说话那人两股战,连忙跪下请罪:“微臣一时失言,还请圣上恕罪!”
周景渊淡淡地道:“既知道自己总爱失言,往后上朝还是不要说话得好,免得闪了自己的舌头。”
那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再不敢多言。
这般不争气,看来也没胆子跟废太子勾结,周景渊收回视线看向旁人:“余者可有进言?”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有了底。这位小皇帝绝对不是好糊弄的,若想打着对方人小不懂事的念头为自己谋利,那可就打错了主意。
牺牲了一个蠢货,剩下的人提议时可就谨慎多了。只苦了跪在地上的那一位,直到下朝之后都还跪在大殿之上。他心里也懊恼,早知道自己就不冒这个险了,何故自讨没趣呢?
新帝登基之后首次大朝会,就这般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散会之后,傅朝瑜留下同小外甥说了一会儿话。
周景渊追问舅母为何还没回京,傅朝瑜解释道:“她在西北刚收了几个弟子,答应了要教她们三个月的,总不好舍下她们独自离开。正好如今我也忙,你舅母便是来了京城我也没时间陪她,索性便让她晚些再过来。”
周景渊也没多管,其实他是能理解舅母暂时留在西北的决定,毕竟他一直觉得西北比京城好。这几年他的确在京城待得够久了,可是私心里更喜欢当年在西北的日子。
傅朝瑜顺势坐下,拉着他问道:“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可好,没人烦你吧?”
周景渊被舅舅关心,终于又有了小孩儿的模样了,眷恋地把舅舅的大手放在自己脑门上搭着,眯了眯眼睛,有些骄傲道:“他们如今可不敢烦我,都想过来阿谀谄媚呢。”
见风使舵,这是人之常情。宫中这般风气更甚,捧高踩低一直都是常态。傅朝瑜道:“这些人的话听听便是,不用将他们放在心上。”
“我知道。”周景渊还记得从前在冷宫时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当初可没有什么人愿意伸手帮他们一把,如今上赶着过来,他也不稀罕。
周景渊登基之后,东宫的那套班子仍在,不过职位有所变化,许多人或多或少都提拔了,陈淮书周文津等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先帝在时,他们便是各自衙门中的佼佼者,如今先帝不在,周景渊理所当然地提拔自己人,尤其是周景渊他先生,如今已经成了太傅了。
他待自己的先生可比先皇待张太傅好太多了。
周景渊絮絮叨叨说着宫里诸事。
他很享受跟舅舅待在一起的感觉,先前舅舅回京,他为了不让父皇心生想法,愣是忍着没有跟舅舅说话。眼下无人,终于不用再顾及了,这几年舅甥二人虽然每月都会通几次信,但是毕竟不在一块儿,有好些话都没办法说,信中表达也有限,远不及面对面聊天来得直接。这几年间的点点滴滴,周景渊都想跟舅舅分享,同样也想知道舅舅在西北经历的趣事。
等到午间用膳傅朝瑜也留了下来,若非午后还得跟着先生念书,周景渊甚至都不想让舅舅回去。
送走了舅舅之后,武川过来请周景渊去偏殿,几个先生都在等着他。安老先生年事已高,加之这两日累病了,暂时接替他的都是翰林院推选出来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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