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长筠知道她问的谁:“李香庭没在沪江,我在北平见过他一次,现在可能回寂州了,应该安全。”
“那就好。”戚凤阳解开身上的围裙,“我带你出去逛逛吧,但是要回家换身衣服。”
邬长筠看她这一身花花绿绿的颜料:“好。”
戚凤阳带她到不远处的公寓,倒了杯果汁:“你先坐。”
“嗯。”
这是间双间公寓,看房内设备,应该是同人合租。
墙壁挂了许多画,陈旧的角柜与边柜上置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许多奖杯,窗台还放了两排花盆,虽又小又挤,但很温馨。
戚凤阳换了身干净的裙子出来:“好了,我们走吧。”
邬长筠欣慰地打量眼前的姑娘,一年不见,她的容貌气质都变了许多,烫了时兴的法氏卷发,一身米黄色小洋裙,脚上一双白色小皮鞋,化着淡妆,身上还散着香水味,漂亮又自信。
一路上,戚凤阳滔滔不绝地分享在这里所看到、经历的一切,还有结识的有趣的朋友们。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懦弱、自卑的小丫头,充满了热情与朝气,也不再受困于感情与过去,坦然面对得失,感恩并珍惜美好的生活给予她的快乐与自由。
两人逛了逛秋季沙龙展和现代艺术馆,最后来到塞纳河北岸那个闻名世界的卢浮宫。
这里汇聚了来自各国家的宝贵文物,从绘画、雕塑、瓷器、到书画,应有尽有。
邬长筠本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来都来了,便顺着走一遍。
可走着走着,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戚凤阳面对眼前无数来自祖国的珍品,无奈地说:“这些中国的文物要么是抢来的,要么是被偷来的,还有些是通过买卖,光我们的瓷器就有好几千件,还有书画、工艺品,多到数不清。”
每来一次,她都郁郁寡欢,视线划过一件件漂洋过海的文物,遗憾又愤懑。
自己和它们是一样,又不一样的。
一样的是它们和自己来自于同一片土地;不一样的是,它们被迫远离故土,且难以回头,将永远被困于冰冷的展柜。
戚凤阳难过地叹息一声,回头看去,邬长筠却没跟上。
她往四周看去,不见人影,倒回去找她。
邬长筠正停在一个玻璃柜前,仰面注视里面的展品。
戚凤阳走到她身边,一时难言。
那是一件清朝戏服,纯手工刺绣,云肩上坠满了珠玉。
上方还有顶五凤冠,红蓝配色,以点翠、錾雕工艺制成,凤尾镶嵌宝石,丝穗静静垂落着,冰冷地注视来来往往的人们。
邬长筠呆滞地凝视它,仿佛周遭一切都扭曲、变化,仿佛回到热闹的戏院,看到戏台上明艳的伶人,耳边回荡起吱呀的胡琴声和座上如水的掌声……
她的眸光剧烈晃动着,漆黑的瞳孔里,凤冠上一颗颗圆润的泡珠也在微微颤动。
好像……那些故人,活了过来。
……
几声炮响,打破寂州的安宁。
战火还是烧到了这块偏僻之地。
仅不到一周,守军溃败撤退,日军占领寂州城。
即便寺庙所在地偏,李香庭仍每天提心吊胆,害怕日军会发现这些宝藏。
为免遭掠,他用无数张宣纸拼合,将壁画遮住。
自打寂州沦陷,李香庭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外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紧张得睡不着。
寺庙每日大门紧闭,不敢明火,很少起灶,生怕引来那些万恶的贼人。
一天下午,李香庭正在寮房写文章,一群日本兵撞响大门。
明尽正在扫地,听到外面叽里呱啦的日本话,吓得不知所措。
李香庭听到动静,赶紧放下手中画笔,跑过去。
明尽见他,说不出话,急得“呃呃呃”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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