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山吩咐重套车马,一路飞奔到了博闻馆,来才要跟着进去,却被他拦住了。
“我进去拿了书就出来,你等在这里罢,免得又说我身份不硬,架子不小。”
来才是老实人,尤其嘴笨,被齐远山怼这一句,万万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看着他拂袖进了学馆。齐远山甩开来才,进馆便飞跑到烧茶水的跨院,进去之前他站定喘匀,静了静神再往里走。
负责供应茶水的老李头眼神不好,他坐在门边烧水,模糊瞧见齐远山走进来,便客气着问:“公子要些什么?”
“先生留我下来讲书,听了一段倒口渴了。”齐远山笑道,“想吃茶便寻到这里来,不论什么能解渴就行。”
老李头连连点头,又回首唤道:“少元,给公子倒杯茶来。”
金少元答应着走出来,他的确与齐远山年岁相仿,生得长手长脚,一脸的聪明相。见是齐远山来了,他心下有数,便领着走到角落里,低问:“什么事?”
“在这说?”齐远山不放心,“别叫老李头听去了。”
“他不只瞎,而且聋。”金少元不屑道,“有话快说,被别个瞧见不是玩的。”
“白贼这两日在重制衣袍,之前旧的也捡了出来不穿。”齐远山急忙说道,“他是不是发现熏香有毒了?”
“他用了五六年都没发现,为何这几日就发现了?”金少元奇道,“你家里可是来过什么人?”
“就是我上次同你讲的,来了个游医啊!她来了之后,姓白的像变了个人,先是每晚不咳嗽了,之后又换了厨子,昨天居然在府里开宴!他以前是个活死人,如今却像活过来了!”
“一个游医如此神通?”金少元琢磨一时,“先不管她,我要把熏香被发现的事告诉我娘,问她可有别的办法放乌蔓藤。”
“好,你快去!”齐远山催促道,“如今是紧要关头,再逼一逼就能要他的命!可别这时候断了!”
“你倒是挺恨他。”金少元笑一笑,“我瞧他待你不错,这么些年了,却没把你的心捂热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齐远山咬牙道,“当年若非他贪功冒进,我爹怎会惨死在离人沟,我娘又怎会殉情而亡!”
不屑讥讽在金少元眼中一闪即逝,他很快认真点头:“你说得没错,杀父之仇若是不报,岂不枉做男儿?”
“别多说了!”齐远山又催道,“你快回去通报此事,若有了新的办法,明日便告诉我!”
金少元答应,丢下齐远山从后门溜出去。他家的制香店离书院并不远,走过两条街便是。未时正刻,是日头最好的时候,初秋天高云淡,更显得阳光金灿灿的,照耀得青石板街金光跳跃,闪得睁不开眼睛。
山林月边在街中间,门面朴素典雅,一条糙布门帘上写着偌大的“香”字。金少元揭开帘子走进去,便嗅到熟悉的味道,像雪松又像兰桂,初闻的确是香的,但闻久了让人恶心。
他皱着眉头挑帘到后院,后面是个小天井,灶间和柴房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金少元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站了站,还是走到娘亲的卧室窗下,果然听见里面有粗重的喘息声。
金少元望天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许久,查苏在屋里说:“少元,是你在外面吗?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有要紧事禀报,”金少元懒洋洋道,“他在里面正好,免得你再跑一趟州府衙门。”
屋里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门吱得开了,羟邦商妇查苏走出来,她三十来岁,生得很漂亮,深眼窝让她看上去脉脉含情,而丰腴的身姿又为她增添了风情。
她看了儿子一眼,说:“进来吧。”
金少元低头进屋,不出意外地看见陶子贡坐在椅子上喝茶。陶大人并不在意金少元撞见了什么,不慌不忙搁下茶杯,问:“你说有要紧事,是什么?”
“白璧成发现熏香的秘密了,”金少元开门见山,“你们得另想法子杀他。”
“他发现了?”陶子贡略略吃惊,“怎么发现的?”
“这次从京城回来,他身边多了个叫含山的女子,齐远山讲过此事,我娘也禀告了你,但你们没在意,小看了她,现在被她发现熏香的秘密了。”金少元冷冷地道,“你别忘了,我爹曾是千丹手下的第一猛将,他死在白璧成的手上!若非如此,你现在也不敢坐在这里吃茶!”
陶子贡虽然恼他语气不好,但想到他孤儿寡母的,也只剩下嘴头上的厉害,倒也就不计较了,再说了,灭掉白璧成还要他母子冲锋呢。
“我知道你急着要他的命,但我也说过,杀他不能着急。”陶子贡往上指了指,“上面不想沾染诛杀功臣的骂名,只想白璧成默默消失。”
“所以我娘告诉你乌蔓藤可以杀人,这么多年你也很努力,举凡白璧成就医之处,你都会关照他们不许说出真相。”金少元道,“可是你现在疏忽了,让那个叫含山的钻了空子,她能发觉熏香有问题,说明她知道乌蔓藤的秘密!”
他这话像一盆透凉的水,彻底让陶子贡从风流事里清醒过来。若是让白璧成知道了乌蔓滕的事,那可是麻烦至极,若是被怪罪下来,多少脑袋也不够掉的。
金少元见他沉吟不语,心知这家伙是个废物,便又冷笑道:“既是被他发现了,再用乌蔓藤的钝刀子已经没意义,不如从速要了他性命!”
“这……,”陶子贡犹豫,“此事要问过上面才行吧。”
“上面上面,什么都是上面!”金少元不耐烦,“上面要白璧成慢慢死去,这已经六年了,还不够慢慢吗?之前他接受你的建议入京看病,京城里都知道他病得不轻快死了,这时候送他一程,岂非顺水推舟?”
陶子贡似有所动,但仍是沉吟不语。
金少元恨极他的窝囊样,扬了扬下巴道:“陶大人,我可提醒你,白璧成若是把乌蔓藤的事闹开了,你可就是个背锅的!霜玉将军余威犹在,到时候可不得杀了你堵天下人的嘴?”
陶子贡又是悚然一惊,背后腻起一层冷汗。
“陶大人的心事我都知道,”金少元又冷笑道,“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我娘还会留在这里制香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