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殊心下一顿,手上没注意,杯盏里的热茶洒了小半,浸润桌角,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
这番动静瞬间就引起了正说话那拨人的注意,见柳殊一席淡青色的提花罗裙,气质宁静,眉目间也生的十分出色,顿时起了惜花之情,一时间不知谁出声劝了句,“这位姑娘,当心别烫着了。”
柳殊回神,赶忙礼貌地朝对方微微颔首。
只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荒谬感,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扬了扬唇角,“此处人多眼杂,万一有哪个缺心眼的,诸位可就得倒霉了。”
“天子脚下,还是谨言慎行才是。”
她语气舒缓,人也没什么攻击性,故而这话落在那几人耳里,更像是类似于回报一般、善意的提醒。
一来二去,又是一番蜻蜓点水似的寒暄。
柳殊应了几句,没再注意这边,付了钱便快步离开了。
秋意深浓,凉风习习。
走在路上,她脑中却是止不住地回想着方才那几人聊的话题。
先前听到闻初尧要给她招魂时,柳殊心中便有种难以言明的荒唐感。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只是……她总潜意识地认为,闻初尧那般的人,是断然不会相信这些的。
可她后来开了铺子,关系网也比初来此地时广了些,自然打听到了更多关于这事的内情——
越了解,她心里就越吃惊,甚至于……惊悚了。
闻初尧竟请了虚空大师入宫,来做此事…!
饶是她在东宫几年,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也是绝对听闻过此人的名声的。
那可是前朝帝师的亲传弟子,很有几分真本领傍身的。
这样的人…竟被闻初尧说动,请来为她做法招魂了?
当下再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柳殊心中仍是颇为复杂。
那股愁绪久久盘旋心口,剪不断,理还乱。
直至回到熟悉的铺子中,她都还是有几分莫名的不安,手下不自觉地绞着帕子,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
这份不安来的突然,一时半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莫非……是她最近太累了?
不然为何总是疑神疑鬼的……
坐在床榻上,柳殊不由得轻轻深吸了几口气。
月荫才打了热水,一进门便瞧见她这副表情,登时便端着盆子迈着小碎步走到她身边,“我的好小姐,这是怎么了?”
“您最近三五日地一叹气,总是蹙着眉头,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柳殊有几分哭笑不得,搪塞道:“哪有什么事儿…”
月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她只觉得自家如天上仙女儿一般的贵人不开心了,并且这股不开心的情绪还是持续的,思及此,话里话外也着急了起来,“您这样可不成!”
“还怀着孩子呢,整日郁郁寡欢的,这不仅是对您自个儿的身体不好,对您腹中的孩子也不好!”她近日看了不少相关的书籍,说起这话来是越发振振有词,“您信我!”
浸润完帕子,帮柳殊轻轻擦拭起额角处,“眼下您就是担心太多了。”
知晓对方是关心自己,柳殊不由得心下一暖。
顺着月荫的话,想着想着,心里的那杆天平稍稍倾斜,倒也反思起来。
这些事不过是市井闲谈,空穴来风,她怎还弄的日日纠结着。
兴许……真是她最近累魔怔了?
……
江州渡口。
红叶翻飞的小径,微凉的风轻轻拂过,空气中弥漫着几丝不同于城内的湿润水汽。
这里靠近湖泊,许多船只在此停靠,坐着望来拉客的生意。薄雾弥漫间,众多船舶中,有一只颇为显眼。
待船靠岸,一人先一步掀开帘子,一跃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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