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李善不得不住了嘴,不过他说的是真心话,唐初的确名将辈出,李世绩、侯君集、张公瑾、张士贵哪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即使秦琼、尉迟恭、程咬金也足够应付目前的局面……但这些全都是秦王一脉的嫡系将领。
魏征皱眉道:“局面崩坏至此,身为臣子,又得陛下信重,列入宗室,册封郡王,邯郸王当奋起……”
“玄成兄误会了。”李善平静的说:“突厥必至,颉利可汗、突利可汗均意欲以某头颅拉拢族众。”
还真不是李善怕了,他在陇州一直提防着突厥,没想到最终是梁师都……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突厥的内斗定有隐情。
如今近秋收季节,别说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了,即使是颉利可汗也很有可能暂时停止内斗,率大军南下……以正常的逻辑来看,他们不会再去雁门关撞个头破血流,而是借梁师都这三州之地直接攻入关内,大肆劫掠。
到时候突厥人杀进来,一问知道对面居然是大唐邯郸王李怀仁,只怕原本还彼此提防的两位可汗要尽弃前嫌了……去年顾集镇李善挑拨离间,不可能成功第二次。
“不错。”一直没吭声的秦王李世民开口道:“怀仁的确不适出任行军总管一职。”
李渊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萧瑟,一旁一直仔细观察李渊的李善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他之所以推辞,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怕自己的出现让突厥疯狂来攻,另一方面是他不确定半个时辰前裴世钜那只老狐狸具体与李渊说了些什么。
万一裴世钜挑明了或者隐隐暗示李善与秦王之间有着隐秘的关联,而李善一旦出任……不用考虑,肯定会抽调天策府将领,如果李渊已经起了疑心,难保不被其抓住手尾。
应该没有,应该没有……李善在心里盘算,这也符合逻辑,就算裴世钜挑明了,李善即使权柄全失,不得李渊信重,但毕竟有护驾大功,还有平阳公主为援,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只是这样,古稀之年还承受丧子之痛的裴世钜肯吗?
当然不肯!
“陛下,代国公李药师、并州总管任城王李道宗均可堪重任。”
李善最终提出一个和稀泥的方案,这两个人都有足够的指挥能力,前者是李渊的嫡系,后者与秦王交好,但并不被视为秦王一脉,与东宫也是有来往的。
李渊迟疑了会儿摇头道:“药师、道宗均赴任时日不长……”
李善不再吭声,心里却有些狐疑,这两个人其实是不同的。
李靖出任代州总管一年都没到,千头万绪刚刚整理好,更何况固守雁门,还要护佑朔州甚至云州部分区域,非方面之将不能任之,的确不合适调离。
但李道宗就不同了,出任并州总管已经快两年了,虽然当时就是从灵州总管调过去的,再调回来说起来不太好听,毕竟并州总管是天下第一封疆大吏……但如今组建灵州行军总管府,权柄并不比并州总管差多少。
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也曾经在灵州独当一面,再从政治立场各个方面考虑,任城王李道宗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李善在心里琢磨,难不成是被赵郡王李孝恭连累的?
当年李孝恭几乎掌半个天下,麾下兵马数以十万计,但在被举告谋反后入京闲置,从那之后,李渊对宗室子弟的态度就开始发生变化了……原本重要的封疆大吏都是宗室子弟。
打天下,是需要合族之力,但天下已一统,李渊更关注的是不能让小宗代大宗……类似的事情,历史上层出不穷,当年强横一时的晋国就是先例。
确定了钱九陇率兵入泾州,并升为左监门将军,爵封县公,以及部分兵力由岐州司马率领北上支援陇州,李善先行退下,留下李渊面对行军总管这个头痛的问题。
第八百零六章 焦头烂额
出了宫殿,李善站在一处山崖边,遥遥眺望下面,那儿正有几辆马车正准备北上,十几个世家子弟正在抚慰刚刚遭受丧子之痛的裴世钜。
呃,李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裴世钜应该是去华亭县收尸的,希望到时候能问问清楚……算了,问清楚又能如何,裴世钜就不会怀疑了?
噢噢,的确不会怀疑,而是确定……这种事,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要动机就足够了。
李善想了想准备去看看苏定方,还没到地方就碰见了脚步匆匆的江国公陈叔达。
“世叔来了。”李善行了一礼,在诸多宰辅中,与自己关系不错的不止陈叔达一个,但只有陈叔达与自己是君子之交。
“陛下信你爱你,怀仁及时救驾,正可谓君臣相济。”陈叔达停下脚步,顺手扶了把李渊,笑道:“可受伤了?”
“皮肉之伤而已。”李善叹道:“但天台山一战,朝中诸多重臣均伤重。”
天策府将领伤亡惨重,那是李世民的事,毕竟天策府属官大都是不在朝中任职的,但朝中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均有伤亡,就在今日早上,被释放回来的中书舍人范阳郡公卢赤松伤重不治,其子代州录事参军事卢承基很快就要弃职,扶棺回乡守孝了。
三省六部,三省六部,能与三省齐名的六部,是朝政实际的主要执行者,重要性不言而喻,李善主持仁寿宫大小诸事,虽然只是指派,但有的事下面的人还是要禀告的,昨晚死者名单上,六部侍郎级别死了两个,郎中死了三个,员外郎、主事级别死了十多个!
这也是没办法的,当时李渊是已经启程后遭到梁军突袭的,重臣还有人护佑,级别低一些的那就是死了老子娘,没指望了。
最上面一级的重臣宰辅中倒是没死人,但不带伤的不多,当时李渊在仁寿宫外被梁兵围攻时候,身边重臣都是亲自持刀杀敌的。
中书令杨恭仁、中书侍郎宇文士及、温彦博,门下省的黄门侍郎唐俭这几日都一直带伤,再加上门下省侍中裴世钜去收尸了,所以李渊急调中书令封伦、门下侍中陈叔达,只留了裴寂镇守长安。
陈叔达虽是陈国宗室子弟,但早年就出仕隋朝,与那些老人关系匪浅,刚才是去探望养伤的杨恭仁、温彦博。
说起此战伤亡,李善与陈叔达都黯然神伤。
“今日赴仁寿宫的臣子、将校颇多,关中数州府兵汇集岐州。”陈叔达嘱咐道:“陛下授你节制诸军之权,当谨慎小心。”
“小侄理会。”
陈叔达想起当日李建成的种种举动,犹豫了会儿低声问:“据说陛下斥责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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