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生第一次,叫了庭鸿兄长。
“我们阿渊,会叫兄长了。”庭鸿伸手揉揉他凌乱的发顶,低低地喃喃,“秋风起,腊味熟[1]……阿渊,哥哥馋了。”
“我们能吃到,你想吃什么哥我都陪你!等秋天,秋天就快来了,”庭渊胸腔起伏不已,他的声音被风扯碎了,败絮似的被卷落身后,泪淌下来,没有手可以擦,只好蜿蜒着干涸在脸上,“你别管我了……”
“兄长,你走吧!”
庭鸿不再回话,只深深地盯着他。倏忽,他一把将庭渊推倒,迫使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机狠狠一抽马鞭、纵身一跃——
那山道旁,皆是断崖!
“——哗啦!”
庭渊从水里猛地站起,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滑下去的,水雾氤氲在房间里,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鼻腔里灌满了水,方才险些窒息。
庭渊摇摇发昏的脑袋,他全身皆被温泉水打湿了,身上热过了头,伯遭都浮上层绯色,眸色却深若寒潭。
他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仇恨。
庭渊背身靠边发了半晌的呆,终于活过来似的,喟叹出一口气来。
这地儿也不好,身上暖和了,不舒坦的往事却一幕幕浮在眼前,以后还是别来为妙。
庭渊透过窗往外瞧,黑黢黢的夜里惟有风声寂寥。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么晚了,伯景郁酒也当醒了,还不回来么?
门口忽的传来了声响,庭渊的眼里寒意褪去,重新漫上了柔情。
他早已习惯了人前这样的转换。
伯景郁硬着头皮,一把将门推开了,倏忽怔在原地。
——他这门进的不是时候。
庭渊此刻正在热水里头沉浮着,寸寸皮肤都被浸得滑腻温软,他见伯景郁回来,躲也不躲,站起身来披了件松松垮垮的袍子。
那温软的皮肉便半遮半掩,雾里藏花般酿着风情。
庭渊朝他笑得慵懒,他微翘的眼尾在昏黄的琉璃光下蓄着一尾暧昧,小勾子似的向上弯起一个精巧的弧度,眼下痣明晃晃地刺着那伯景郁,让他几乎不敢再看。
庭渊倒是丝毫不觉似的,他摸了把额间汗。
这是被温泉水蒸腾出来的热潮。
庭渊的声音含着笑:“我还当小将军有多忠贞。”
“忠贞”这个词被他用在伯景郁身上,分明应是很不恰当的,可偏就叫伯景郁径自对号入座,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愤来。
他强撑着呛了庭渊一句:“如世子所言,不过是人前做戏。”
“是么,”庭渊眸色戏谑,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他眼下的那颗小痣好似汉白玉上坠着的星子,委实太扎眼了,“我倒不知道小将军这般听我的话。”
“即是如此,怎么不在成亲当晚也听我的?干脆就将我当成他......”
伯景郁蓦的抬起了脸。
他眼中晦暗不明,咬牙道:“庭渊,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我得寸进尺吗?”庭渊丝毫不惧地同他对视,二人的眼睛好似寒冰撞流火,一怒一骜,一时逼得双方俱没了声响。
庭渊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小将军究竟是何时对舍弟情根深种?”
“这同你有何关系?”伯景郁皱着眉绕过他,兀自便要上榻,忽的被庭渊一把捉住了手腕。
这人从小长在岭南,很不耐煊都冬日严寒,这点伯景郁那晚早见识过,可他今夜刚从温泉水里出来,指尖的温热还没褪下去。
伯景郁恍然间以为自己摸着块暖玉。
窗外隐约传来鹧鸪的呜咽,这样安静的雪夜,会将所有动静都放得格外大。
庭渊说:“今夜我可是小将军的枕边人。”
他将每个字都咬得缱绻极了。
他又问:“陪我聊聊天也不行?”
“云野,你好狠的心啊。”庭渊说这话的期间,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都散下来了,他一手把着伯景郁的腕骨,一手伸长去捞屏风上搭着的帕子,忽的被伯景郁一把攥住了。
伯景郁眸色深幽地看着他,说:“那晚是你说的,我们不过两条败犬,一同拴在这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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