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个急停,在险些撞上巨大的玻璃水墙停了下来,这造成了一个预想不到的后果——最上方的水箱没有加盖,惯性作用下,水箱里面储存着液体在力的作用下掀起小小的波浪,高高跃过水箱边缘砸了下来。
弗拉基米尔的身体就没有放松过,哪怕是我以为危机解除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然后迅速向一旁躲闪。
冰冷的液体,如同小型瀑布,从上方掉落,溅落在我的帽檐上,嘴唇上也撒了一滴。
舔了舔,咸湿的味道,是还未被稀释的高浓度盐水。
弗拉基米尔放开我,我才注意到牢牢抱着我的他,肩膀和后脖子湿了一大片,仿真海水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水顺着他的下颚,还在往下滴水,我急忙从衬衫口袋抽出手帕擦拭,感谢阿纳斯塔西娅,她说淑女的贴身物品中一定要有质地柔软的手帕。
“你还好吗?”想也知道,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也不会被淋湿。
不是清透的液体,湿滑而黏腻,我觉得手帕都要被黏糊糊的水渍拉出丝了。
弗拉基米尔按上我的手,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的眼里正在酝酿一场风暴,冰冷到可以摧毁全部的眼神。
他抽出手帕,把我忙着给他擦头发的手握住,他平静地呼出一口气:“好极了。”
然后他低下头一根一根仔细地擦拭我的手指,我看到水珠从他的发根凝聚,然后一颗颗从发梢坠落,流下他的脖颈,沾湿了肩膀。
有工作人员开始走近游客表达歉意,请求谅解,人们受到惊吓,一时缓不过神。
接下来从变故中冷静下来的人,有的不满的抱怨,有的大声宣泄怒气,而弗拉基米尔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完全无视了在一旁不停鞠躬的人。
那个人穿着合体修身的西装,看来是级别不低的管理层,在事故发生没几分钟后就急匆匆跑来,直奔弗拉基米尔,开始不断地解释着。
——他认出了弗拉基米尔,所以他的歉意尤为真挚。
他一直喋喋不休的道歉,脸上都是惶恐不安,随着弗拉基米尔的沉默延长着,汗水将那个人的衣领沁湿了,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被巴甫契特的护卫官丢进监狱那样被恐惧折磨。
弗拉基米尔认真的擦完我的手指后,又用干燥的布料轻点我眼皮溅湿的水痕,他动作轻柔,一副极为专注的样子,似乎这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事。
“我们没事的。”实在看不下去对方太过卑躬屈膝,我打断他重复的抱歉和恳求。
那个人像是捉到救命稻草,他的目光射向我,带着强烈的期待。这是他第一次看我,眼神中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他终于直起几乎要贴上腿的腰,语气热切:“感谢您的宽容,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您还需要些什么吗?我们为您准备了热茶和午餐,或许您想坐下来休息一会?还是您想要独处的空间,我们会立刻为您进行清场······”
他态度卑微地尝试挽回,并提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补偿方案。我的视线在弗拉基米尔垂下的长长的睫毛上移动,他一言不发,一副懒得应付的样子,我有些茫然地开口:“不用,那些都不需要。”
我的拒绝没有使那人死心,他像是认真思索一下后,对着我再次给出建议:“也许,您需要毛巾和吹干头发,以及我们预备了可以替换的衬衫···”
虽然他真诚地看着我说,但需要这些的人只有弗拉基米尔。
“不用。”弗拉基米尔厌恶地皱眉,微微干燥后,他身上海水的腥味更重了,他也闻到了,所以表情难看,满是不耐。
我看见眼前那人拼命挤出的笑脸,他的提议没有错。我转头拉了拉弗拉基米尔的衣角:“去吧,换身干净的衣服,不要感冒。”
为了符合鲸类适宜生存的海水温度,人工调配的盐水里加了不少冰块,被冷水泼了一身,还是快些换掉比较好。
弗拉基米尔犹豫了,显然他也难以忍受身上的黏腻,他深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焦虑,似乎与我分开给他带来不小压力。
“你一个人没关系吗?”他抿着嘴唇,不确定地问。
很难看到他纠结不定,好像不是我,而是他一个人很有关系的样子,简直是重度分离焦虑的表现症状。
真让人心疼啊,我暗暗地想。
——我前进一小步,几乎抵上他的脚尖,手指勾住他的手腕,我隐秘地环住他的手指:“当然,不要担心,我会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等你回来,好不好?”说完,我捏了捏他僵硬的手指,然后退回原地。
他像是承受了难以忍受的折磨,肌肉一度紧绷,微微颤抖着。
“我很快回来。”他丢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身后跟着那个人,像是落荒而逃。指尖有种陌生的,麻麻的触感,我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这算不算是卡斯希曼医生说得掌握主动权?
如承诺的那样,我没有离开。
我站在巨大的有机玻璃外,看着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白鲸。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虽然没有执行清场,可事故发生让大多数人丧失了继续游览的好心情,他们宁愿去吃些压惊的小饼干,也不想要继续呆在昏暗静谧的地方。
终于,最后一位游人走出去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和这条孤独的白鲸。
黑暗带来未知,未知后是恐惧。
我却不害怕,蓝色的水纹在我的皮肤上晃动,恍惚间,我也进入了一墙之隔的海水中,手触上玻璃,凑近了仿佛能闻到海水的气息,凉凉的腥气,像极了失温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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