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小声嘀咕,“刚才的殿下有点吓人呢,看着不像受人欺负的主儿,姑娘可以放心了。”
是和宫里那次不一样,他在贤妃面前有多么隐忍,就有多么爱着他的母亲。
苏宝珠更替他委屈了。
来都来了,也不能浪费这一趟,苏宝珠和吉祥从街头溜达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腿都遛细了一圈,缘觉还没从静安寺出来。
主仆二人便坐在一个馄饨摊子前,一边吃东西,一边等他。
旁边桌子是一对祖孙,面前只摆着一碗馄饨,小孙子舀了一勺,送到老妇嘴边,“祖母,你吃。”
老妇笑着摇摇头,“祖母不爱吃。”
小孙子抱着碗大口大口吃起来,老妇时不时看两眼静安寺的方向,面色焦急中带着殷切的期盼。
她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脸膛和手都是庄户人家特有的那种饱经日晒的黑。
苏宝珠心头一动,暗暗吩咐吉祥又买了一碗,端到老妇面前道:“老人家,我们等的朋友不来了,帮他买的这碗我们没动,吃也吃不下了,可以请你帮帮忙吗?”
老妇有点忸怩不安,“这怎么好意思……”
“帮帮忙吧,我爹不准我浪费粮食,知道了非骂我不可。”苏宝珠连声道谢,好像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老妇这才接了。
苏宝珠自然而然和她搭上了话,问起家里的收成。
“哪有什么收成。”老妇叹道,“地都没了。”
苏宝珠不解,“没了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慢慢道,三年前闹饥荒,他们的地抵押给静安寺换口粮,寺里说等他们筹够了钱,可以把田地再平价赎回来,可去年他们好不容易攒了钱,想先赎回几亩地,寺里却不认账了。
“我们不识字,签文书时静安寺说是抵押文书,我们觉得出家人不会骗人,可现在拿出来却是买卖文书。”老夫人捂着脸哭起来,“一亩地至少四千钱,他们五百钱就买走了,二十亩地呢,可叫我们怎么活。”
吉祥家里也是种田的,闻言怒了,“这哪是出家人,简直是强盗!官府难道不管?”
老妇摇头。
苏宝珠叹道:“这种事,没有官府撑腰,寺庙怎么能干得成?老人家,像你这样的情况,村里县里多吗?”
“很多,听说有和我家一样被文书骗的,还有强买的,静安寺的田地多得一眼望不到边,我们这么没地的人,都成了寺庙的佃农。一年忙到头,能吃饱饭都算老天爷开恩了。”
“还好,福应寺的缘觉师父不知道打哪儿知晓我们的事,答应帮我们讨回田地,这不一大早我们就等着听信儿了。”
我们?苏宝珠抬眼四望,果真有十来个庄户打扮的人散落在附近,或蹲在墙角,或立在树下,都眼巴巴望着静安寺的山门。
“一定要成啊,一定要成。”老妇哆嗦着嘴唇,浑浊的眼中满是希翼,“全家老小能不能活,就指望着缘觉师父了。”
苏宝珠刚要说话,忽觉腰椎传来一阵刺痛,好像一根迅捷无比的针,闪电般从腰椎直冲上去。
她一把抓住吉祥,艰难道:“找个隐蔽的地方。”
“姑娘!”吉祥低呼一声,忙搀扶她走到一条逼仄的小胡同,情知她一定是蛊毒犯了,摘下她缠在手腕上的念珠就要找缘觉。
“不可。”苏宝珠浑身抖得厉害,手却死死拽着吉祥,“不许打扰他,不许去!”
“可是你怎么办啊?”吉祥都要哭了。
苏宝珠虚弱一笑,“你忘了,我有解药。”
“那解药有没有用、有没有毒谁也不知道!”
“试过一次不就知道了?”苏宝珠颤颤巍巍掏出小瓷瓶,“你去胡同口守着,别叫别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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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算灿烂的阳光下,静安寺的红墙璀璨地发扬着自己的辉煌,飞翘金色檐角闪闪发光,钩子一般刺向天空。
大雄宝殿内,缘觉凛然立于神坛前,道文道武一左一右,寺庙方丈、主持等僧人站在下首。
主持红光满面,长须飘飘,一派高僧气象,“殿下莫要听信一面之词,静安寺的土地在官府都有备案,无有违禁,这些都是地契文书,做不得假。”
缘觉看着香案上一摞摞的地契,冷冷道:“朝廷对寺庙田地有定额,一百人以上,不得过十顷;五十以上,不得过七顷;五十人以下,不得过五顷。静安寺有度牒的僧人一百五十六人,名下田地有多少顷?”
方丈念了声佛号,“我佛慈悲,普度众生,香客们自愿把田地布施给静安寺,不违法律。来人,把捐赠文书拿给殿下看。”
道武忍不住嗤笑一声,“哄骗不识字的老百姓摁手印,你们的文书有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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