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川终于回过神来,他神情恍惚, 茫然无话地盯着面前的人。他的表情像是被最为亲近的人从背后刺了一刀, 又像是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最为信任的战友调转了手中的枪,对准了他。
商暮冷冷地笑了一声, 停不下来似的又道:“你扪心自问,为什么选择当医生?真的是因为想救人、想帮助人吗?还是因为你那无处安放的、满溢出来的无用的爱心, 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你真的以为别人会感激你吗?”
“你……”周望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却只一个字,说不出别的话来。
从医生涯中,他被许多人质疑过,人性本恶,他不在乎那些来自陌生人的中伤和蜚语。可是当最亲近的人也向他举起尖刀,多年来奉为圭臬的价值观,在此刻摇摇欲坠。
商暮烦躁地转过身,不再看他:“我走了,那就再也不见吧。”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堆什么,他知道那些话伤人,可他控制不住。
可是肩膀被按住了。
“你留下吧。”周望川终于能说出话来,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我走。”
他没有对刚才那番话做出任何回应,快步去卧室收拾了两件衣服。他连袋子也没拿,把衣服搭在手臂上,神情恍恍惚惚,走到大门口才停下,转身说了一句:“我要去参加一个国外的研讨会,你……”
他顿了顿,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沉默了十几秒后,连门也忘了关就离开了,中途脚步踉跄了一下。
商暮听到电梯到达的叮铃声,然后电梯门开,电梯门关,电梯下行。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中央,不知道站了多久。半个小时后,他收拾好行李,最后回头望了客厅一眼——
这个家是他和周望川一点一点塞满的,是他们共同的家。那段时间他沉迷于购买家具,今天带回一个鞋柜,明天带回一个花架,后天又换上不同纹路的花瓶。他喜欢新鲜,讨厌陈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改变室内陈设。
“桌子挪到这里,吃饭时南北而坐,刚好向阳。”
“书房门框的颜色和咱家的装修不搭,我联系了工人,周末来换。”
“你不觉得衣柜显得太臃肿了吗?黑沉沉一大块杵在那,太压抑了,我觉得……”
周望川总是倚在门框上,含笑地听他说,不时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