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

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 第93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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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报馆转全国报馆鉴:元洪今日乘车来津,车抵杨村,即有直隶王省长上车监视。抵新站,王省长令摘去车头,种种威吓,已失自由,特此奉闻。
辛博森把电报发出后,并到英美两国领事署报告黎被劫持情形。英美两领事均派其副领事到车站来问候起居,亦被军警挡阻。这一来可激怒了洋人,他们愤然说:“中国军阀如此无理横行,可以劫持总统,真是世界所无的怪事。”
黎元洪在车厢中来回踱步,举枪欲自杀,被福开森把枪夺下,枪弹已射出,没有打中要害,仅负微伤。
13日晚10时,王承斌再返天津新站来见黎元洪,索取总统印信。他对黎说,既然总统已经干不下去,又何必把持印信?这倒真是黎的老毛病,黎对总统的印信特别重视,民国6年他被张勋威胁退位时,就暗中把大印交给他的亲信丁槐秘密带去上海,躲在租界,结果冯国璋派人索取不到,发生了绑票夺印的趣事;这次黎又如法炮制,他把总统大小印信15颗,交给姨太太危氏带往东交民巷法国医院,由机要秘书瞿瀛陪同照料,黎认为只要印信不交出,总统地位就可以存在。
王承斌一年前在天津请黎复职总统时,泪随声下,极为感人,这次劫车索印,也非常激烈,和一年前恰巧是极端的对照,他表示黎如果不交出印信,就只有永远住在天津新站的专车上。黎在这样威胁下,只好软化,告诉王承斌说印信留在北京,不在自己手中。王就要黎打电话到北京去交印,黎只好派唐仲寅到车站,打长途电话到北京东交民巷法国医院找瞿瀛,要他们把印信交给国会。对方答复没有总统口谕,就不交印。唐回到车厢,黎叫唐再去打电话,说这是本人的意思。唐二次打电话,仍无结果。最后黎不得已,只好亲自下车到车站去打电话。他在军警重重保护下,和他的姨太太通了电话,他们用湖北乡音交谈,北京方面知道非交印不可,才答应照交。吴毓麟这时在省长公署听消息,听到北京方面答应交印,自己乃赶回北京收印。当晚因北京未收到印,所以王承斌等仍不许黎元洪回天津私邸,黎仍被软禁在天津新站的站长室住了一晚,王承斌则回省长公署,军警依然在新站附近戒备森严。王承斌并且在他的省长公署发出通电云:
本日午后一点半钟接京电,黎总统以金永炎名义专车秘密出京,并未向国会辞职,印玺亦未交出,不知是何意思。承斌当即乘车迎至杨村谒见,请示印玺所在。总统语意含糊,继云在北京法国医院,由其如夫人保管。乃屡次电京,迄未允交。嗣悉总统濒行有致两院公函云:本大总统认为在京不能行使职权,已于今日移津等因。黎邸在英租界,非组织政府之地,恳请移住省公署,从容商办,徐图解决,不蒙允许,现暂驻新车站,保护之责,承斌义无旁贷。此今日经过实在情形,特此电闻,余容续布。王承斌。元。
王承斌返省长公署后,黎就命辛博森到电报局补发一电云:
前电计达,王省长率兵千余人,包围火车,勒迫交印,查明印在北京法国医院,逼交薛总监,尚不放行,元洪自准张揆辞职,所有命令皆被印铸局扣留未发。如有北京正式发布之命令,显系伪造,元洪不负责任。
12年6月14日清晨,王承斌接到北京电话,张廷谔、薛之珩已经在东交民巷法国医院的黎元洪如夫人处取得印信,于是他便赶到新站来见黎,手持三通电稿,一致国会,一致国务院,一致全国,内容相同,略云:“本人因故离京,已向国会辞职,依法由国务院摄行总统职权。”逼黎签名,否则羁禁车内,永不放行。
黎元洪大印已交,无话可说,只好全数照签。王承斌直待黎元洪诸事办妥,才让黎恢复自由,驱车返寓。黎返邸后立刻发表一道通电,电云:
本日致参众两院公函,报告在津受迫情形,其文曰:径启者,昨日元洪以连日军警借口索薪,无业流氓逼请退位,显系别有作用。情势险恶,迫不得已,暂行移赴天津,一面另行任命阁员,以维现状。而是日下午三时,行抵杨村,即有王省长承斌等坐车监视。抵天津新站,王承斌即传令摘去车头,百般要挟,数千军警密布,坚不放行。始则要求交印,迨交出后,复要求发电辞职,交院摄行,否则羁禁车内,永不放行。旋出所拟电稿,迫令签名。直至本日早四时,方得自由回宅,此在天津新站被迫情形也。窃维被强迫之意思表示,应为无效,此为通行法例。王承斌以行政长官监禁元首,强索印玺,古今中外皆所罕闻。应如何维持法统,主张正义,敬希贵会诸君,迅议办法,是为至盼等因,特电布达,希查照。
王承斌则发出相反的通电,电云:
查此次大总统突然来津,人心惶恐,婉劝回京,未蒙俞允,所有总统职务,当然由国务院摄行。苟无印玺,则文告无以施行,即政务于以停滞。节关在迩,军警索饷甚亟,遽陷全国于无政府地位,前途异常危险,所有黎总统到津,对于印玺办理情形,已于元电详陈,计已达览,兹因黎总统派秘书随员到京,于本日寅刻在京法国医院将印玺取出,交由薛总监暂行点收。京津地方安谧,秩序如常,请纾廑注。
6月13日,黎出京后,留京的拥曹派阁员高凌霨等假惺惺发表一则通电,电云:
昨夜上黎大总统一电,文曰:天津探投黎大总统钧鉴,本日钧座赴津,事前未蒙通谕,攀辕弗及。北京为政府所在地,不可一日无元首,合恳钧座即夕旋都,用慰喁望。凌霨等备位阁员,谨暂维本日行政状况,只候还旌。伏希迅示等因,合电达。
黎元洪在天津寓邸收到这通北京来电,真是气冲斗牛,恨恨连声,即日复了一电云:
北京高泽畬、张月笙、李承梅、吴秋舫诸先生鉴:元电悉,盛意极感,执事等呈请辞职,挽留不得,已于元日上午有依法副署盖印命令发布,准免本兼各职,并特任农商总长李根源兼署国务总理,请稍息贤劳,容图良觌,特此复谢,并转沈次长为荷。
黎元洪复电到京后,北京方面拥曹派立即采取行动。14日下午1时,高凌霨(内长)在国务院召集特别会议,列席者包括张英华(财长)、李鼎新(海长)、程克(司法)、沈瑞麟(外次)、孙多钰(交次)和陆军检阅使冯玉祥、京畿卫戍总司令王怀庆、步兵统领聂宪藩、警察总监薛之珩等。高凌霨发言,略谓黎大总统既然通电辞职,依大总统选举法之规定,应由国务院摄行职权。张总理又在天津,节关日迫,在座同仁应以国家为念,共同维持现状,勉任艰巨,同时要请财政部速行筹款,尽于端阳节前拨付各机关经费。与会人士纷纷发言,讨论结果,作出几项决议:
(一)总统辞职问题,议决由国务院通电,声明依法代行大总统职权,并用电话商请吴交长,即日前往保定接洽国务院摄政办法。(二)端节问题,议决由财政部负责筹款,所有军警饷项及各机关经费,均赶于节前二日发放;至京师治安,仍由各军警当局负责维持。(三)由高凌霨领衔发出通电云:本日奉大总统寒电,本大总统因故离京,已向国会辞职,所有大总统职务,依法由国务院摄行,应即遵照,等因奉此。本院谨依大总统选举法第五条第二项,自本日起,摄行大总统职务,特此通告。
16日王克敏召集银行垫款100万元,决定在端午节(18日)那天发放一批欠饷。
6月19日,黎元洪从天津致函两院及外交团并通电全国,内云:
有人假借国务院名义,擅发铣日通电,内称各节,语多谬妄。查元洪为暴力所迫,认为在北京不能自由行使职权,乃于元日离京,参众两院及公使团均经函达有案。国境以内,随地也可以行使职权,即越境出游,各国亦有先例。此次出京,何得谓为离职?《大总统选举法》第五条第二项之规定,系指大总统因故不能执行职权,副总统同时缺位时而言,所谓因故之故,当然以本身自然之故障为限。若谓胁迫元首,为法律所定因故之故,国会加以承认,是不啻奖励叛乱,开将来攘夺之恶例。至元洪由京移津,并非离职,更不得妄为援引。且前总理张绍曾、前总长顾维钧、高凌霨、张英华、李鼎新、程克、彭允彝、吴毓麟等早经辞职,经于文日由国务员李根源依法副署命令,准免本兼各职,元晨盖印,交印铸局发布在案。高凌霨等既经免职,国务员资格业已丧失,尤不容任其假借。六月十三日上午,元洪尚在北京,所发命令,手续并无缺误,国会依何法律可以追加否认?即元洪出京以后,仍为在职之大总统,所发命令,只须有国务员依法副署,自应一概有效。若夫个人文电,其无关政令者,更非国会所得干预,至六月十六日两院不根据法律私开会合会,其人数及表决,率意为之,尤为不合。元洪迟暮之年,饱经凶衅,新站之危,已拼一死以谢国人,左轮朱殷,创痕尚在,夫以空拳枵腹,孤寄白宫,谓为名则受谤多,谓为利则辞禄久,权轻于纤忽,祸重于邱山,三尺之童亦知其无所依恋,徒以依法而来,不能不依法而去,使天下后世知大法之不可卒斩,正义之不可摧残,庶怙兵干纪之徒有所畏而不敢出,虽糜躯碎骨亦所甘心。国会若以元洪为有罪,秉良心以判之,依《约法》以裁之,元洪岂敢不服。若舞文弄法,联合暴力以加诸无拳无勇之元首,是国会先自绝于天下后世也。元洪虽孱,决不承认。自今以往,元洪职权,未得国会确当之解免,无论以何途径,选举继任,概为非法,特此声明。
20日黎下令补任唐绍仪为国务总理,唐未到任前,仍由李根源代理总理。黎在天津并不能自由拍发电报,所以这些电报都派人到上海拍发。黎打算通过唐绍仪以拉拢南方,尤其是孙中山。同时和奉系、皖系合作,把国会和政府都迁到上海来。这当然是一条可行之路,当时孙中山和奉、皖两系正酝酿组织反直系的大同盟,黎现在被直系赶下了总统宝座,他当然寻求反直的各派来支持他。
李根源随黎元洪到了天津,奉派代理国务总理,有一封信给唐绍仪,正可看出黎的打算,原函如下:
少川先生鉴:前上一函,度承惠詧。总统之意,俟国会政府移至南方,即将大政交院摄行。遇有重要事宜,仍愿负责主持。至于大位问题,宜从根本上着想,不当使军人干位之事,再行发现。最好为一劳永逸之计,将总统制改为委员制,依照瑞士成法云云。闻南方政见多歧,先生主持其间,定有良策。总统嘱以此意录呈,以备参考。伏维鉴纳!总统不久即可至沪,正式组织政府。惟请我公全权主持,务乞大力先期筹备。专此敬请勋安!李根源敬启,六月二十日。
再根源素怀关于立国根本大计数事。并附呈:(一)总统选举,不专属之国会,须要各省省议会各法团共之。(二)现役军人不得当选总统,必退役二年以上,始得当选。(三)总统不得连任。(四)促进国宪,并分订省宪。(五)厉行裁兵,全国常备兵额,不得超过三十万人。(六)首都驻兵二万人,由各省区分配轮流派遣。
黎还有一个计划,拟任命段祺瑞为讨逆军总司令兼第一路司令,张作霖为第二路司令,卢永祥为第三路司令,并以自己的同乡亲信陈宧为参谋长。可是息隐天津的段祺瑞对黎这个计划嗤之以鼻,他冷笑说,讨“逆”我不会自己讨,要你姓黎的给我命令?真是笑话。黎听说段不肯屈就,又想改任张作霖为讨逆军总司令,阎锡山和卢永祥为副司令。可是张、阎、卢都表示得很冷淡。他这次上台完全是直系捧出来的,现在被直系一脚踢下台来才想求助于人,大家对这个赤手空拳、无兵无将的空头总统,根本不屑一顾。
黎曾向银行抵借12万元,在天津成立“国会议员招待所”。这笔钱很快就用光,少数受他招待到天津的议员又纷纷回到北京去了。
黎在天津仍俨然以总统自居,他经常有公函送给外交团的领袖公使、葡萄牙公使符礼德,说这样说那样,符礼德开始还把他的公函当作一回事,随时照译照转,后来见黎的文件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是古色古香、佶屈聱牙的骈体文,而外交团的华文秘书也没有熟读《佩文韵府》,很难体会,因此符礼德便在外交团的联席会议上声明,黎的文件没有照转必要,以后都不转发了。
张绍曾看见各方攻击摄政内阁是个群龙无首的内阁,因此又想回到北京复职,但是王承斌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通电反对他复职,他只好走向黎元洪同一命运。
黎元洪在天津四处碰壁,因此决心南下,他的左右,如姚震、李思浩、陈宧等均赞成黎去上海,息隐天津的段祺瑞也表赞同。不过到上海,不能不看浙江军务督办卢永祥和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的态度,这两人一直未表示迎黎南下,黎觉得要等卢、何态度明朗殊不容易,决心置之不顾,乃秘密搭乘日轮长府丸,偕李根源、陈宧、庄景珂和日本医生二人南下,于9月11日(12年)抵沪,下榻法租界杜美路26号,当晚即在寓邸邀请唐绍仪、章炳麟、李根源、褚辅成、章士钊、陈宧、饶汉祥、郑万瞻、焦易堂等密商。会后发出一道通电云:
元洪忝受国民付托,待罪公仆,德薄能鲜,致有六月十三日之祸。惟念纪纲不可不立,责任不可不尽,业于九月十一日到沪,勉从国人之后,力图靖献,谨此奉闻。
又有致广州孙中山电云:
(上半段与前电同)……我公昔在清季,与元洪共开草昧,休戚与共,惟望共伸正义,解决时局,海天南望,伫候教言。
9月12日黎在寓邸招待新闻记者,发表书面谈话如下:
余在国会未曾有正当解释任期之前,总统地位,当然存在。余在京因不能自由行使职权而移津,然天津依然为暴力所包围,乃不得不转而至沪。上海为舆论中心、政治策源地,故余来深欲征取各方意旨,并将中心所怀,报告于众,使各方公判,而求妥善解决之道。连年兵祸,国民已创深痛钜,余素主和平,寻求国是之解决,雅不欲诉诸武力。余对于总统之位,毫无恋栈之意,亦无作下届总统之野心,惟进退授受,当遵法定手续。今法纪荡然,长此混乱,国何以立?余故不惮跋涉而来沪,求各派人士之合作,以维法律而整纲纪。故余南来之宗旨,一言以蔽之曰:维持法律,整饬纪纲而已。至现在北京之摄阁,毫无法律根据,今合法内阁之总理为唐绍仪,仍有施行政事之权力,沪上之国会,为主张正义而来,彼开会时,余当出席报告,请其维持法纪而固国本。余之行动一遵民意,而以法律为根据,如有能整饬纪纲,维持法律者,余即当按法定手续以政权相授,决不迟疑恋栈也。
中外各报对黎元洪的南下,反应并不热烈,没有当作一件大新闻,而黎的谈话也没有引起人的大兴趣,黎元洪抵沪后的第一炮完全不响。
黎元洪被直系捧上总统位子,并没有得到奉系、皖系以及国民党和西南方面的同意,他们都是反对黎上台的,所以黎在第二次总统任内,西南根本不承认黎的地位,浙江也宣言自主,在未统一前,不服从中央。所以黎的南下,他们不曾热烈欢迎,加上黎未到上海,就盛传江苏的齐燮元将与浙江的卢永祥发生军事冲突。齐是直系健将,卢是皖系的唯一实力人物,他们要冲突是极可能的。江浙两省对于战争的威胁极为敏感,所以两省的士绅如张一麐、张謇等发起《江浙和平公约》,分别请苏浙军民当局和浙沪护军使签字,以资信守。黎到上海时,这个和平公约刚好签署,其中规定:“对于两省境内保持和平,凡足以引起军事行动之政治运动,双方须避免之。”
江浙人士认为黎元洪在上海组织政府,将使和平局势受到破坏,所以张謇就去见黎,力言江浙和平关系重大,希望不要轻举妄动。意思是反对黎在上海活动。
9月13日黎在杜美路寓所召集全国性的会议,邀请广东代表汪兆铭、浙江代表邓汉祥、奉天代表杨毓珣、云南代表陈维庚、贵州代表李雁宾、四川代表费行简、赵铁桥、湖南代表钟才宏参加,商量筹组一个全国性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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