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来了的人,是凌越。明明应该是刚训练结束,他却穿深色西装,连贴身球拍都没有背过来。
宋悦词是意外的,凌越甚至带来了一个花篮。虽然上面并没有挽联,只是中间带了一个“奠”字。
宋悦词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并没有像自己曾经想象中的那样降临,反而压着无法描述的情绪。就像现在浓重的雾里,连自己伸出的手都无法看清。
凌越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走到宋悦词身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凌越的身上有太让人安心的气息。宋悦词完全放空了自己,她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妈妈割腕那天,是外公祭日。我妈妈在……我爸的打压和刺激下,已经很脆弱,所有的残忍都指向她自己,她甚至一度精神恍惚觉得是自己害死外公的。”
“我不知道他当时说了什么,但我曾经听到过,他说妈妈嫁给他的时候,明明是外公外婆都同意的事,现在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他们自讨苦吃。”
他们是同意的,最初的那个时鸣值得信任与托付。他有抱负有能力,不靠任何只靠自己。所以即使时鸣因为发展带着女儿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虽然舍不得,但也完全尊重理解。
“外公离开的时候,应该也是很不放心的。”
宋唯仁那样最擅长与人性博弈的大家怎么会看不出时鸣的改变。充满野性和拼劲的眼神在短暂迷茫后,突然完全改变。
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给过时鸣机会,他一直在努力让时鸣回到他自己擅长的路上去,时鸣本可以靠自己,真的拥有相当像样的人生。
宋唯仁给人介绍他的时候说的是他很擅长股市操盘,如果有需要,可以让他试试。
可对方回道:“哦?您女婿倒是跟您不一样,我们这些粗人谁都能做的事,跟您这些大智慧没法比。”
这让时鸣更错误的认为他如果继续自己擅长的事,就是被排斥在外,他始终有被人压一头的风险。所以既然下定决心选择,那他就只有一无所有,才能拥有一切。
宋唯仁的去世算得上突然,心脏一直不太好。他提前安排了一部分,但因为那个时候的时鸣还没有完全丢掉良心,他设想自己去世后的最坏结果,不过也是女儿与时鸣离婚。
所以他给宋悦词留的钱附赠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给小词和妈妈的新家。甚至给了宋悦词离婚的办法和建议,留下了一串人名和联系方式。
只是没有想到宋清许会被逼成那样,而宋悦词也受到了影响,她不相信任何人,她觉得所有帮助都是要还的,所有的爱都带着条件。所以她采用了那么决绝的方式。
时鸣是个过于聪明的人,他有着超出同龄人太多的能力。父母早亡到能不靠任何人在一线城市靠自己买下房子。那时候的他,从没想过要靠宋清许家里的背景和关系。
他无比骄傲,他觉得命运这种东西,一定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如果他的机会没有接二连三被抢走的话,如果他没有被人一次又一次当作垫脚石的话,如果不是在往上爬的过程中被嘲讽讥笑背景和出身的话。
靠自己也许可以得到一些,但没有背景没有人际关系,一切都是白费。在看到轻而易举抢走他的机会的人也要对宋清许父亲恭敬低头攀关系时,他突然看透了些什么。
可宋唯仁并不为他铺路。
人一生会被年少不得之物困住一生。时鸣被自己困住了。哪怕有那么多人说他有能力他可以靠自己,他也一定要抛弃那些。他自我否认,把背景和家世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他宁愿赔着笑脸,也不愿意再去碰一碰曾经那个少年踌躇满志的梦。
他在自己最好的年纪,拥有最多的能力,最好的才华时,选择了完全不适合自己的那条路。耗费二十多年过后,他早已平庸。
他变成了,挥霍着良心,啃着妻子女儿血肉,大口吞咽却止不住眼泪的怪物。
时鸣下葬后,墓碑上只有最简单的:时鸣之墓。没有带立碑人,没有写妻子,也没有写女儿。
宋悦词无法知道时鸣推开宋清许的那个瞬间在想什么。她站在墓前,说话语气很淡,“爸爸,我觉得你是特别坏的人,到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我并不觉得因为你现在去世了,所以你做过的一切也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不会经常来看你,可能要很多年才会来一次,也可能不会再来。你影响了妈妈的人生,也影响了我的人生,但你毁得最彻底的,是你自己的人生。”
“你的爱拿不出手,因为你最爱的是自己,但我承认,也许有几个瞬间,你的爱,也是真的。只是爱,从来不是只靠几个瞬间就可以的。”
“我还想告诉你……”宋悦词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些波动,“我真的遇到了很好的爱了。”
第65章 新天赋
宋清许还是去看了宋悦词的演出, 这是她第一次,在宋悦词高中结束以后看她的演出。
她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从头到尾都带着温柔的笑容, 她的小女孩长大了,跟小时候在舞台上完全不一样了。在所有人一起上台谢幕时,宋清许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对女儿的亏欠有太多,曾经最希望的事情是宋悦词能够没有烦恼地快乐长大。因为她曾经的人生非常美满有趣,她先体验过了,才决定让宋悦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只是事与愿违,像是一场噩梦惊醒, 发现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她还有一个宋悦词, 一个年纪很小就努力拉住她不让她被沼泽淹没的宋悦词。
宋清许清晰记得自己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不肯住在医院, 她不停地伤害自己, 是宋悦词来带她回家的。
回家之后一天要吃三次药。宋悦词每天中午从学校请假回来监督她吃药,然后再在午休结束前赶回去。所有的药都由宋悦词保管着, 一天三顿按时服用。
宋清许有一次发脾气,把药狠狠丢出去,是外婆和美惠姨两个人都拉不住的程度。但宋悦词没有勉强她, 她只是拿出一颗新的放到宋清许面前, “妈妈,这个药吃完了以后,你会好很多的。”
宋悦词把她推倒的画架重新扶起来,“你还要继续画画的, 我给你买了很漂亮的水粉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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