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过一点,罗布斯塔比较低档,但越南在东德的帮助下,咖啡去年已经成为他们重要的出口支柱产业。对于种咖啡的农民来说,生豆的品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咖啡树能结果,三到四年的种植期非常漫长,等待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北武用带着诗意的英语描述田野的残酷,“像我们人一样,首先得活下来,其次才能考虑怎么活得更好。对吗?现在愿意种咖啡的农民并不多,如果你们要供应链本土化,现在的数量远远不够。我听说你们公司要在东莞建厂,普洱是你们寄以厚望的产地,不是吗?”
李彼得从随身带来的大包里取出一套手冲咖啡的器具:“你说得对,顾,我们可以试着引入卡蒂姆——尝尝我冲的咖啡?我其实是梅丽塔的忠实粉丝,我这里有巴拿马的瑰夏,牙买加的蓝山,夏威夷毛伊岛的lokai,你妻子喜欢咖啡吗?”
他的同事们摩拳擦掌起来,纷纷表示难得可以蹭到李彼得的珍藏。
北武和善让上了一夜的咖啡课,听得头晕脑胀,从种植到筛选,日晒还是水洗,厌氧脱氧,烘焙程度,酒桶发酵……如坠云里雾里。
“对,咖啡在法国,是代表了塞纳河畔出过的著名文学家画家诗人,可这就意味着法国人懂咖啡吗?哦,还有骄傲的意大利人,什么咖啡融入了他们的血液,是他们的生活态度,说我们的aricano根本不配叫咖啡!”李彼得愤愤不平,“意大利佬只会浓缩浓缩浓缩,可他们自己却生产不出一颗咖啡豆——他们只能从巴西哥伦比亚危地马拉进口咖啡,哈!”
善让忍不住提醒他:“美国本土也没有咖啡产地。”
“夏威夷!科纳咖啡也不错,就是夏威夷的土地上结果的,还有这个顶级的lokai——”李彼得有点不乐意地扁了便嘴,“周,你刚才说你最喜欢lokai的。”
善让大笑起来:“对不起,是的,我喜欢这个咖啡带有的肉桂香气。”
“我们应该让全世界人都喝得上咖啡,”李彼得认真地说,“咖啡不应该只属于有文化的人,不应该只属于眼高于顶的人,家庭主妇,工人、农民、学生,哪怕是流浪汉,都应该有权利有能力拥有一杯醇香的咖啡,有的人尝到了苦,有人尝出了甜,有人吃得出花香,有人喜爱果香,不管如何,咖啡和茶一样,是上帝赐下的礼物。”
“如果没有咖啡,我无法想象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看着李彼得闪闪发亮的眼神和真挚的面容,北武和善让笑着点点头,举起了手里的搪瓷缸子:“谢谢你的顶级咖啡。希望你和你的团队能给普洱给云南给中国也带来最好的咖啡,让我们中国人也喜欢咖啡。”
虽然客套话听上去像外交辞令一样,李彼得却十分高兴,伸出手和北武紧紧相握:“对,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请相信我们!”
“那请问你们公司现在一年投入多少钱来推广种植咖啡?如果引入新的品种,还愿意加多少钱来帮助咖农种植?”北武笑着问。
李彼得和他的同事们面面相觑。
第338章
咖啡后劲太大,北武和善让半夜睡不着,聊了许多事。
善让决定带着顾念一起南下的时候,也犹豫过好久。宋庆龄幼儿园那么好的条件,说不上就不上了,善礼大手一挥说没事,什么时间回来想上再上。善让连声不好意思都没机会说出口。她担心的是频繁变换成长环境会对虎头不好,东交民巷熟悉了街坊邻里,不久就搬去了畅春园,在北大的幼儿园里读了一段时间,又转到了上海,现在又来了云南,在橄榄坝有没有幼儿园都还不知道。
孩子真可怜,他们甚至没有权利说不。但每次换环境虎头都会哭,哭着说他不想走,他喜欢某某老师喜欢某某小朋友,问她为什么要走。善让心里不好受,只能抱着他说对不起。虎头是多么可爱的宝宝啊,马上抱着她说:“妈妈,没关系。”
孩子的欢喜和悲伤是那么地纯粹,现在想起北京的小朋友,他还是会难过。可是看见野象看见稻田,又那么快活。
善让幽幽叹了口气:“早上小赖的儿子去上学,虎头看见他们一群孩子结伴走了,忽然说‘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把我和大哥笑得呀——”
笑着笑着,善让就哭了。
北武笑着把她搂紧怀里:“我看他挺好的,在火车上到处串门,嘴甜得很,哥哥姐姐一顿乱叫,人家不理他他就一直等在边上不停地跟人家打招呼。我儿子心胸宽广热情主动,也不怕打击,优点一箩筐。”
善让不由得笑了:“他是的,从小就不怕生,东交民巷里见着谁都咿咿呀呀地喊,今天在山上也是,只要看见有个人,再远也要跑过去说声你好,怪傻的。”
北武也笑了:“我其实不喜欢他上寄宿的幼儿园,我看虎头自己也不喜欢。”
“真的吗?那你们怎么不跟我说?”
“虎头估计是不想让我们失望。我呢,是想让他锻炼锻炼,男孩子情感太细腻总归——”北武侧过身看着善让笑,“说了你别生气,我以前是有点觉得你和妈把他养得太娇气了,动不动就哭,穿件他不喜欢的衣服他就哭,玩具坏了哭,小鱼死了也哭,现在倒发现这其实是很珍贵的一点。他哭过就算了,不会放在心里,情绪得到了宣泄,对事物有很敏锐的感知,真的特别好,谢谢你,善让。谢谢你把儿子带得这么好。”
善让也侧过身来,掐了北武的胳膊一把:“好啊,你以前竟然胆敢对我有意见?还搁在肚子里不说?这要是日积月累的,有一天炸了怎么办?”
“我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吗?”北武笑着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我每天才回来陪儿子一两个钟头,付出过啥?光从儿子身上收获开心和放松了,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你和妈?辛苦的是你们,最了解他的也是你们,我见到的都是片面的细节,是带着我的情绪去理解的。要么我尽力去引导虎头往我想要的方向走,要么就完全尊重信任你的方法。哪有不干事的人对干事的人指手画脚横鼻子瞪眼睛的道理?这不就是我最痛恨的不专业的领导去瞎指挥专业的事?官僚,无知,刚愎自用。单位里见多了这种人——”
善让吻住他,夫妻俩静静缠绵了一会儿,舒出一口长气。
“那也不行,你要有想法还是得说,我也不是一听意见就会恼羞成怒跟你翻脸的人对不对?教育孩子这个事情太大了,我们必须一起探讨。我觉得男性思维和女性思维对孩子的影响是不同的,缺一不可,在大局观上我不如你,这个我是承认的,”善让认真地说,“儿子是我们俩的儿子,咱们都是第一次当爸爸妈妈,虎头也不是景生斯江那么好带的孩子。但我们教育他的方向是一致的,对不对?你有变化吗?”
“没变,一辈子不会变。”北武笑叹道。
虎头生下来没多久,他和善让就讨论过,他们希望虎头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他们希望虎头成为一个健康的正直的善良的,有着独立人格的人。他不自卑也不自大,他不崇洋也不排外,他不媚俗也不过于清高,他能堂堂正正地活,不对权势低头,有一根宁折不弯的脊梁,能共情弱者的苦难。他不需要读多好的大学,不需要赚多少钱,不需要著作等身,不需要出名,但他要有能养活自己的本领,要有能爱人和被人爱的能力。
北武还记得当时他们一边说一边笑话自己,全世界大概没有父母像他们一眼,在孩子呱呱落地时就提出这么多具体的期望。
离开普洱的时候,顾念捧着新毽子哭着对车窗外的孩子们挥手。
“再见,再见——我不想跟你们再见的,我想天天跟你们玩——”
黄土纷飞,路边的孩子们笑着一哄而散,没有人注意到车上小男孩的惆怅和失落。
顾东文把顾念抱到自己腿上:“大伯伯天天跟你玩好不好?还有你爸你妈,他们也天天跟你玩。”
顾念往下挣:“宝宝自己坐,大伯伯不累。”
赖司机啧啧称叹,说没见过比虎头更懂事的小孩。
顾念:“谢谢叔叔,宝宝很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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