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的甘草山楂、香草话梅、盐津陈皮;立丰的牛肉干、鸭胗;康元的葱香饼干,国际饭店的蝴蝶酥,还有一盒比利时的巧克力,一大包火腿肠,两盒梅林午餐肉,不锈钢饭盒里放着两只洗得干干净净的红富士苹果,两只蜜桔。斯南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有过一秒钟担心,生怕抽屉里会空空如也,看到里面还是满当当的,她又有点遗憾,这样不免就少了一个嘲讽赵佑宁的借口,还显得她吃人的不嘴软拿人的不手软,很不地道。
斯南心里千回百转,却不耽误立刻蹲下身挑了两个话梅塞进嘴里,看着这些零点阵列得十分齐整,她突然起宏业花园大衣柜的抽屉,赵佑宁连袜子都卷成了一个个同样大小的球横平竖直地排着,真是好白相,不知道他在实验室里会是什么样子。
赵佑宁年初获得了全球华人物理学会杰出青年科学家奖,应王教授的邀请归国后,改变了研究方向,加入了应用表面物理实验室,这个实验室筹办了两年,预计十二月能通过国家验收,将会成为国家重点实验室。物理系的教学是由普通物理教研室和理论物理教研室承担的,赵佑宁不需要给学生上大课,但他出于兴趣和想要与当代年轻人沟通交流的想法,主动担任了《固体物理》大课主讲。所以桌上还有一堆课件和学生的提问纸条。
斯南津津有味地嚼着牛肉干,翻了翻那堆纸条,居然有三张留的是bp机号码,看字体就知道是女生。
“哼,没事体就招蜂惹蝶,勿要面孔。”斯南把那三张纸条抽出来团了团隔着两张办公桌准确地丢进文件柜边上的垃圾桶里,再拉开办公桌中间的长抽屉,入目却是几本封面很眼熟的杂志。一本《女友》,一本香港出的《姊妹》,还有一本《读者文摘》,里面夹着若干便笺。斯南好奇地翻开其中一页,大大的粉色标题跃入眼中——《满分表白技巧》。
其中一段划了红线:将自己的特长用诗意的句子表达出来,创造出独一无二的表白词,足以打动对方的心,切忌千万别使用对方听不懂的词句哦……
???
展开折上去的便笺,赵佑宁一手漂亮的行书是斯南再熟悉不过的。
费米+玻色,携手凝聚,就可以在超导的世界里自由前行。这句后头跟了个小小的x。
我是电,你是磁,我们交织将产生照亮世界的光子。x
量子纠缠。
再翻开其他页,大同小异,看得出赵佑宁钻进了牛角尖,列了许多物理知识死搬硬套到他和斯南的身上,简直像个不要脸的拉皮条的,但他又很认真地剔除了笛卡尔心形函数表达式、凝聚态物理、拓扑相变等斯南听也没听说过的内容。
“撒么子哦——戆得来要西!”斯南咬着唇不让自己哈哈大笑,可是心里那丝得意的甜眯眯却挥之不去。
原来也有赵佑宁不会的题,也有他做得很烂的题,不知道他当时说出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时,自己有没有汗毛直竖。斯南毫不客气地拔出一支红笔,把便笺上的笔记一行一行地划掉,后面还加上了简短的评语。
“傻!”“宛平南路600号就缺你了!”“厚面皮!”“痴头怪脑!”“谁懂啊。”
走廊里传来说笑声和脚步声。斯南“嘭”地合上抽屉,下意识地滑下去躲进了办公桌下头,刚发现自己做了件戆事体,办公室门开了。
第399章
“听说今年迎新晚会你要弹钢琴?”软糯的女声雀跃起来,“那我可有耳福了,大家都说你是物理界钢琴弹得最好的人,钢琴演奏家里物理最好的——”
赵佑宁笑了笑:“这种玩笑肯定不是我们物理系的人发明的。”
宋辞笑着跟了进来:“我听学生说的,对了,圣诞节理查德克莱德曼有场钢琴演奏会,要不要一起去听?”
“谁的演奏会?”赵佑宁一眼扫到办公桌的饭盒,却没见到斯南,愣了愣,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法兰西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特别浪漫,你没听说过他?我们学法语的同学都知道他。”
“不好意思,没听说过。”赵佑宁拿起相框摆好,绕过去拉开办公椅准备理一理桌上的物件,一垂眸就见到陈斯南正以欧阳锋□□功的姿势蹲在办公桌下一脸鄙夷地瞪着自己。
宋辞却已经在他对面那张斯南平时坐的椅子上自动落座,伸手抽出了《人间词话》:“好巧啊,原来你也喜欢王国维,啊,我最喜欢他说的人生三境界,不知道哪天才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陈斯南翻着白眼做呕吐状。
赵佑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她也不是,不看她也不是,莫名就觉得脸红心热,额头出了薄薄一层白毛汗,背后汗毛也竖起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宋老师,我还有点事要——忙。以后有空再——聊?”赵佑宁的两句话断得莫名其妙,因为陈斯南手里的红笔狠狠地戳在了他皮鞋上。他索性坐了下去,刻意把办公椅往后退了退,怕有不雅观的嫌疑,又把双腿并拢起来,眼风一扫,脚上一双浅米色麂皮皮鞋上各多了个小洞,还拖着一条恶狠狠的红线。
宋辞笑着站起身:“每次来你办公室,连杯水都喝不着,今天我算是三顾茅庐了,椅子还没坐热就接到了逐客令,唉,那这样吧,我跟赵老师借本书行吗?过几天就还你。”
她嘴里说着借书,人却绕过办公桌朝赵佑宁走来。
赵佑宁慌忙把椅子往前挪,双手不自然地搁在了桌上,尽可能地挡住桌下的白眼狼。
“没问题,你拿去看好了。”
宋辞斜倚在桌边,从包里取出两张钢琴演奏会的票搁在他手边,票放下了,涂着朱红指甲油的纤纤玉指却停在了佑宁手边:“你请我看书,我请你听音乐,我的票也放在你这里,你不来我就也听不成了哦,你可不要害我呀——”
这几句话她说得一句比一句慢,一句比一句低,一句比一句软,最后那句半嗔半羞,随着她栗色的大波浪卷发一荡一荡,像在人耳朵里和心尖上轻轻打转。
赵佑宁却无暇体会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旖旎风情,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桌子下头自己那两条不得不和斯南短兵相接的腿上,不知道膝盖顶到了哪里,胫骨上又被狠狠戳了两下,疼得发麻,跟着左腿“咣”地撞在了桌下。
宋辞眼中却只有赵佑宁发红的耳尖,心里暗自发笑,谁能想到这位新进的香饽饽在美国生活了好几年却还这么纯情,不由得又生出几分爱怜,想到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她便主动抬手轻轻盖住了赵佑宁修长的手指,弯下了腰,想要一亲芳泽。
“嘭”一声,赵佑宁和办公椅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
宋辞哀呼一声,捂着剧痛无比的嘴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桌下竟然钻出了个女生,不由得花容失色,“啊——?!”第一反应却是:难道赵老师是表面清纯内心狂野?
陈斯南举着红笔从桌下爬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捡笔。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她丢下笔,拎起两个饭盒龙卷风似地出了门,一上走廊,冷风一吹,萦绕在鼻尖的浓郁香水味突然发威,身不由己连打了两个喷嚏。
“陈斯南——南南——”身后传来赵佑宁的喊声。
斯南快走了两步,单手撑在楼梯栏杆上,直接翻身跳了下去,一眨眼几个起落,跟成龙逃命似的,很快到了一楼,连破烂脚踏车也不要了,发足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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