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忘记了……西崇山的结界未开,贸然提出将凡间的生灵带回去,应该会让你为难吧。”不知从何时起,云咎身上的香已经散去了很多,明曜坐在他身旁,才发现他的身体冷得反常,就像是一块没有温度和心跳的玉。
她的心无端空了一拍,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他昏迷时的那副样子来。她下意识去触摸他的掌心,却被他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去。
云咎放下手中的木梳,抬手轻轻抚上明曜的脸颊,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乎凝着化不开的悲伤:“应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明曜,你想要的东西,我总是给不了你。”
“我想要的东西……”云咎此刻的模样太过破碎,明明二人靠得那样近,明曜却觉得自己又一次与他相隔千里。
她能够感觉到,自从黑凇寨出事之后,自己对于云咎的依赖便越发加剧。他的存在暂时地缝合了她的伤口,得以将她从黑凇寨的那个雨夜中拯救出来,所以在这些日子里,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向她隐瞒了一些事,可是她并不敢过多地追问,为了自己一点点为数不多的安心,她乌龟似地躲在和他共同搭建的甲壳中,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彼此的伤口,若无其事地,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可是随着她前往月隐峰的日子将近,明曜心中的不安又枝枝蔓蔓地生长开来,那种荒芜的情绪随着云咎此刻的神情达到了巅峰。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在安抚他的同时,也试图说服自己:“我想要的,已经在我身边了。”
她凑近他的耳畔,认真而坚定地开口:“云咎……我不去月隐峰了。我想留在你的身边,哪里也不想去。”
“明曜……”他沉了一口气,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打算劝说她什么。然而,就在他开口的下一瞬,少女倾身吻住了他的嘴唇,她轻柔的声音如落花般,在含吻的间隙落入他的耳畔。
“我的衣服,刚刚被小狗蹭脏了。”她小声道,“你帮帮我。”
第35章
深秋的寒意被木门掩去, 愈往屏风深处走,温热氤氲的潮气便愈发将人熏得视野朦胧。眼前的一切在水汽的掩盖下,化为一块块巨大的色块, 云咎几乎以为自己的意识也即将在那暧昧的热气中模糊成茫茫的一片。
他感觉到明曜掌心传来的温度,很暖,轻微的潮热使他们本就紧握的力道更加密不可分。她走动时窸窣的声响在他耳畔扩大, 他跟随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在暖池前停下, 潋滟的桃花眸定定地望向他。
明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松开了他的手, 下移, 轻轻握住了他腰间的佩饰——她曾在西崇山上用这枚玉石,催生出了除他们之外的,第一个诞生于神山的生灵。
从此之后, 他一直把这块暗淡了的玉石佩戴在身边。
明曜的动作顿了顿,仰头去吻云咎的下巴, 趁他失神时, 轻轻将玉石卸了下来, 她将那玉石攥在掌心,另一只手又抚上了他腰间的玉带。
云咎却在这时按住了她的手, 他沉黑的眸子被热气熏蒸得湿润, 与她对视的瞬间似泛着盈盈的水波,他扣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低沉:“明曜, 你想做什么?”
明曜的手腕在他的掌心挣扎了一下, 又很快垂落下来。她的脉搏与他的指腹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因此那跳动对他而言便显得如此清晰可触, 像是乐曲进入高|潮时密集的鼓点。
她咬着下唇,望着他的目光称得上执拗:“云咎哥哥,我被小狗蹭脏了,你要帮帮我。”
他的呼吸在她的目光里错乱了一拍,在对视中的某一刻,她如愿看到那双漆瞳深处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光亮。
呼吸交错,暖池的热意阵阵而来,明曜在他的目光下不自觉地发颤,手心生出怯怯的潮意。他盯着她,轻声又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她怔住,目光直直迎向他,遂被他眼底的深色捕捉囚困:“我想要……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仿佛自她眼底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焰。她的爱意与他截然不同,因为无所顾忌,因为足够纯粹,所以也在爆发时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的生机,他因她的爱意而悸动,却也从那炽热的感情中,映照出了自身卑微到只能小心权衡的情感。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愫拉扯着他的心脏,冷静的克制与疯狂的欲|念不断交织、碰撞,他的指腹重重碾过她的手腕,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妄图将她因为他的存在而雀跃的心跳,重新按回平静。
他,他即将对她所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她如此炙热的付出?
他们在氤氲的雾气里纠缠,直到彼此衣衫不整地落入暖池,银发与黑发交织着,在水中如同搅弄开的墨色,明曜从水中探身而出,她伸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像扑食的小兽般用力地撕扯。
她的桃花眼亮得惊人,整个人像是发着高烧,从脸颊到锁骨都是绯色的。
“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她在他的怀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我只想在你的身边,一天、十天、一百天,一年、十年、一百年……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去任何地方。”
她隔着水雾仰头望着他的眼睛:“我很需要你,你明白吗?”
水声在耳畔响起,他的手掌忽然握住她的后颈,水珠顺着他的眼角一路滑落,与池水混合在一起。她伸手,试图替他擦去眼角的潮湿,却脑后一沉,整个人被他深深按入了水中。
温热的池水迫使她紧闭双眼,黑暗又使身体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她的后腰被他紧紧箍在掌下,整个人与他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相贴。温暖的水流将她彻底包裹,一切仿佛退回生命之初的感知,退回她还未曾破壳,尚在狭小却安定的母体中的那个阶段。
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不可分割的存在。
她在水底与他接吻。
没有神力的庇护,闷热窒息的感觉自她胸口蔓延开来,在那种紧张而痛苦的压迫之中,这个吻似乎迸发出了更加极限的情谊——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被他托着重新浮出水面。
片刻的休整之后,却是她扑入他的怀中,又一次将他压入了水底。
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恋人间本该缱绻的拥吻彻底化为了猛烈的,对自我存在的确认,他的眼睛被热水逼得一片通红,可他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绯红的双颊,和几近昏厥般激烈的神态。
这段感情,至此,终于撕开了温和的伪装,无须语言解释,却也赤|裸裸地袒露其下不安和犹疑构筑而成的内核。
它由那样深沉的爱意筑造,却也像是空中楼阁般摇摇欲坠,转瞬即散。
只有在这样极端的情境下,他们才能将彼此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填平身体里所有的缺口。
暖池中一阵波澜平息,明曜靠在他的怀中低低地喘着气。两人的衣衫全湿透了,沉沉地坠在身上,属实有些不便。
云咎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给你拿一身衣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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