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叮嘱她不要将刚刚她撞见的那一幕说出去,温芙不确定他是因为并不在意,还是因为他确信在这里她并没有可以分享这件事情的对象。不过,在离开前,他又忽然叫住了她:“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温芙叫他的问题问懵了,片刻后才不确定地回答道:“……里昂先生?”
“先生?”里昂盯着她将这个称呼重复了一遍,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温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但里昂并没有再说什么,他拿着她的画稿回到他的办公室,随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几天后,温芙才知道那天在画室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当初里昂来到杜德就是因为陷入了与费文殿下的同性绯闻中,似乎有意为了洗清这个污名,他每次出入舞会,身旁的女伴都不尽相同。温芙有时也会在画室撞见这些姑娘出入他的办公室,她们的身份不一而是,有些是磨坊主的女儿,有些是人偶剧的女演员,最近频频在画室出现的是已故男爵吉尔莫·哈珀的妻子瓦罗娜。
瓦罗娜十六岁就嫁给了她的丈夫,但是很快她的丈夫就过世了,她伤心了没多久就发现死了丈夫的好处——她成了一个有钱的年轻寡妇。虽然和不同的男人约会为她带来了一点不太好听的名声,但是和自由相比这实在不算什么。
瓦罗娜性情活泼,活跃于各种上流社交圈的舞会和下午茶聚会,最近这段时间她开始和里昂成双入对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听说她想让里昂为她画一幅画,不过里昂已经许多年没有再画过单人的肖像画,因此拒绝了这个请求。瓦罗娜于是退而求其次,她希望由画室的学生来为她画这幅画。大约是情人的甜言蜜语叫人难以拒绝,里昂最后为她推荐了温芙:“同为女性或许她能更好地发现您的美。”
他的决定令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但温芙怀疑这单委托是一笔迟来的封口费。
不过没多久,她的这种疑虑就被打消了,因为瓦罗娜辞退了她,那位年轻的夫人提出想要由画室的阿尔贝利来为她画画。
“为什么?”里昂问道。
瓦罗娜:“因为我听说阿尔贝利才是你画室里画得最好的那个学生。”
里昂蹙起了眉头:“是谁告诉你的?”
“不需要谁来特意告诉我,”瓦罗娜说,“我听说那个叫做温芙的学生甚至才开始接触油彩。”
委托人的要求总是第一位的。
“好吧,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里昂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淡,不过以他一向独断专行的性格来看,或许是因为瓦罗娜拒绝了他的安排而使他感到不快。但这个发现使瓦罗娜感到得意,她故意朝他靠了上去,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你生气是因为要别的男人来为我画像吗?”
里昂匪夷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搞不懂女人奇怪的想法。
温芙是在当天晚上得知的这个消息,傍晚她照常走进里昂的办公室将今天的作业交给他,里昂接过以后随口告诉了她这件事情。
如果说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毫无打击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算得上是她接到的第一份正式委托。不过才短短几天,就被委托人换掉了。
里昂注意到她的神情之后,短暂地顿了一顿:“瓦罗娜提出换人的原因和你无关,这是她的损失并不是你的。”
这算是温芙来到画室后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叫她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又重新低下头,变回了那个冷酷又刻薄的男人:“出去把门带上,你可以走了。”
第31章
第二天,瓦罗娜换掉了温芙这件事情不知怎么就在画室里传开了。
温芙走进画室就看见了其他人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并不感到羞恼。
不过瓦罗娜说的没错,阿尔贝利确实算得上画室最得里昂重用的学生,他出生于一个落魄的贵族家庭,很早就被父亲送到画室学画,受到了很好的教育熏陶,对宫廷的礼仪也更游刃有余,每当里昂受邀前往蔷薇花园工作,通常会选择带上他。
这原本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不过不久之后,瓦罗娜开始和阿尔贝利成双入对地出现在了各个场合。两个人行为高调,很快引来其他人的议论。老师和学生成为同一个女人的裙下之臣,这使得外界议论起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这天早上,温芙来到画室,刚一开门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奇怪。画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看起来都认真地坐在画板前工作,但似乎又没有一个人的心思真正在自己的画布上。
里昂办公室的门关着,温芙走到自己的画架旁,坐下前瞥了眼一旁穆勒的画布,他刚刚为他的模特画上了第六根手指。
“发生了什么?”温芙小声地问。
穆勒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也同样小声地告诉她:“瓦罗娜夫人来了。”
温芙瞬间了然。
没等她坐下来,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里面传来瓦罗娜夫人的声音,她怒气冲冲地喊道:“好吧,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等着瞧吧,没有人能这么对我!”
门板拍在墙上,又瞬间回弹发出巨大的响声,外面的学生都惊呆了。很快瓦罗娜从办公室里出来,她有一头棕色的长发,肤色雪白,如同牛奶凝成的皮肤包裹着骨肉,看上去娇俏可人,有种介于天真与成熟之间的迷人风情。此刻她的脸颊通红,这叫她看起来更加生气勃勃。
所有人都迅速低下头,假装在专心工作。只有温芙还没来得及坐下去,她突兀地站在一排画架中间,猝不及防地和这位年轻的夫人打了个照面。
瓦罗娜像是刚刚才意识到外面还有其他人,从小到大严格的教养使她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勉强使自己看起来不显得太过失态。她像只高傲的孔雀那样昂起头,用手里的扇子指着温芙说:“你——送我下楼。”
男爵府的马车不被允许停在楼下,在进入画室之后,她的仆人们也都等在了外面。
温芙愣了一愣,她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
“她是我的学生,不是服侍你的下人。”里昂从办公室走出来,他语气冷淡地对瓦罗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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