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倚于软榻上,正牵着一名妙龄少女说话。
“你与太子的婚事,哀家会全权做主,叫你爹爹放心。哀家会在庆寿宫宴上当着满朝文武为你赐婚,婚期已命钦天监测算,宜早不宜迟。”
少女垂首捏着手中帕子,含羞点头。
太后怜惜地拍拍她的手,将一支白如截肪的玉镯戴在她腕子上,道:“好孩子,今日起便不回家了,留在宫里陪哀家,也与太子多见见面。哀家喜欢你喜欢得紧,这些日子哀家这心头跳得慌,就盼着你与薄儿早日完婚,为皇家绵延子嗣,这事一了,哀家这心才能踏实。”
少女脸更红了。
正说着话,忽闻外头钟声大作。
太后脸色大变,连连唤来宫令女官:“方才是不是景龙钟响了?”
“听这声音,是景龙钟。”
“快去!快叫人去瞧瞧!景龙钟是圣物,私鸣景龙钟是死罪!若造成阖宫恐慌,哀家诛他九族!”
“是。”
宫令女官眉头深锁,她匆匆点了十几名身手利索的小太监,觉得不放心,又召来了禁军。
大庸人都知道,非官家钦定的天子时辰,景龙钟是绝对不可敲响的。
据说,这座大钟乃前朝大齐遗物,象征着真命天子。
武元帝当年为了证明自己是秉承天命的皇帝,曾派出钦天监并金銮驾敲敲打打、浩浩荡荡将这座大钟从长安城一路迎至帝城。
景龙钟落座大庸皇宫以来,安稳近二十年,一直很太平。
意外只发生过一次。
那便是先皇后于湄水诞下嫡皇子那一日,景龙钟无故自鸣,钟声连响九下,旁人无法靠近,民间甚至一度传言嫡皇子乃真龙降世。
今儿太后刚认了“嫡皇子”,这景龙钟便无故鸣响,若被人拿来作文章,此事非同小可!
宫令女官手心冒了汗,她加快脚步,哪知还未踏出慈宁宫宫门,便又听得一声钟响。
“铛——”
这一声,比方才那一声更加洪亮,直震得人鼓膜作痛。
“太后有令!”宫令女官抬高嗓音道,“抓住鸣钟之人,赏黄金百两!”
-
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撞钟木袭来!
苏陌被冲击得腾空飞起,忽的从心口吐出一口血来,他被高高抛起,惊恐地朝裴寻芳伸出双臂。
下一秒,裴寻芳跃身而起,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回怀里,双双撞向景龙钟。
“咚!”
裴寻芳一脚踢在钟上,又一个飞旋,这才抱着苏陌堪堪落在钟楼边缘。
身后的栏杆轰然断落,哐哐当当坠下楼去。
一道紫电划破长空,亮如白昼。
苏陌趴在裴寻芳怀里惊魂未定,他喘着气,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可透过发丝与衣袍的缝隙,苏陌看见,那一人粗的撞钟木上,已然立着另一个“裴寻芳”!
电闪雷鸣间,狂风吹起那人的墨色蟒袍,猎猎作响。
他戴着黑纱帽,指尖捏着苏陌那支掉落的素簪,放在鼻前深嗅。
他很陶醉,似在品味一般,随后歪了歪头,将簪子簪入自己的发髻中。
他缓缓侧过头,凝向衣衫不整的苏陌。
那笨重的撞钟木在他脚下,被当作玩具秋千晃荡着。
夜幕之下,一队队被景龙钟惊动的人马提着灯从四面八方涌来。
而那位“裴寻芳”仿若恶作剧一般,还没玩过瘾,他咧嘴微笑,脚底一荡,那巨大的撞钟木便再次撞向景龙钟。
“铛——”
整个钟楼都在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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