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账会计跟老板对视一眼,这饭就开始吃了,这地方菜做不出个花儿来,那就接地气一点,山上的土鸡,自己厂里面种的西瓜,很够风味。
熠熠就看桌子上的一盘子土猪肉,就白水煮出来切片儿,肥瘦相间的,蘸着盐巴吃,那肉看着就晶莹剔透糯糯的,听着人讲这是土猪肉,老板专门养猪自己吃的,平时招待人吃。
盘子还没转归来,总账会计就重振旗鼓再来一波,她心想年轻人就是奇特的,“来一定尝尝这个猪肉,都是纯粮食喂养的,我们老板平时都舍不得吃,听说你们中午有空来吃饭,一早上就现杀的,今天就吃猪肉宴。”
手指头一摁,盘子就稳稳当当地停在熠熠面前了,等着她来一筷子尝尝看,熠熠就用公筷,夹着一筷子给她,“你也吃。”
自己再顺手一小片,慢吞吞地吃着,熠熠其实从来没有接受过企业宴请,她在机关里面干的是内部业务,吃饭聚餐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部门聚餐之类的。
像是这种对外的,还是这样特地宴请的,第一次。
所以她闷着头别人看不见她神色,实际她内心很活跃,尊重冯飒飒,理解冯飒飒,成为冯飒飒,终于体会到他再酒局上经常当哑巴,寡言少语且木讷的感觉了,也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一桌子丰盛的宴请你反而吃不饱的原因了。
这个宴席就是一个目的,要么你请人办事儿,要么别人请你办事儿。
宴席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角色,要么观察你的喜好去琢磨你,要么你观察别人的喜好琢磨别人,为了进一步的发展关系,为了进一步的利益。
吃这么一顿饭,她的悟性就很高,旁边总账会计嘎嘎吃着猪肉,已经琢磨到熠熠的衣服了,上面有个小狗的,商场里面就有这个外国牌子,哈吉斯是不是?
这小衬衫看着可真贵,那家衣服都不便宜,就卖小衫子简简单单的,码数也都偏小,看着平平无奇,但是穿上去就是耐看,线条缝合非常的服帖,看着就是个英伦学院的好学生一样的。
看完小衫子看裤子,裤子没得看,标牌都在里面,就是一条咖色的休闲裤,看鞋子,人瞥一眼,运动鞋,白色的网状的,不知道给谁踩了一脚,斜前方一点脏。
但是鞋边边还是雪白的,包进门就看过了,真没得看,就是一个白色的帆布包,上面有个大狗子。
能看的就是手上那个大戒指,好大的钻石的,“牛科长你结婚了,有小孩了没有啊,现在你们这些小孩都太年轻了,看不出年纪。”
“是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大家也舍得穿衣服,看着整体上都年轻了不少。”
“是这样,”总账会计答应着,她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三两句话的答对里面,她发现熠熠这个牛科长,思维角度跟别人就不一样,她要谈点家务事,人家一下就给你拔高好几个纬度,实在是憋气了现在,“那你多大了,有小孩没有?”
“我肯定比你们家小孩大,你们家小孩不得上大学了吗?快毕业了我刚才听你说是不是?”
她还会打岔!
她还会反客为主!
她原来也会说这么一长串话!
这人是个硬骨头,总账会计确定了,人密密实实地一个字不透出来。
所以后半场,俩人就大眼瞪小眼,全场看她老板跟她领导,俩人没话说,就看别人说。
酒的话,熠熠分局长一句话,挡下来就没有人给她送酒,但是人自己卡卡卡喝了三杯了,直接用的高脚杯,分酒器都不用,全部都撤下去了。
酒用的是本地酒,熠熠寻思茅台飞天她俩可能级别飞不上去。
要么人说当官好,一杯一杯敬着酒,天天一桌子菜跟过年一样,周边乱糟糟的,她看着人给分局长倒第四杯的时候,就觉得怪没劲的,这个架势,跟人家搅和在一起了。
白酒清咧咧地出来,她看着都觉得来气,你喝进去多少,吃进去多少,没有明码标价,实际上人这个老板却背地里早就准备好大刀了,等你沉醉时,拿着刀子就割肉。
从你这里拿关系拿资源,再从自己手底下转换成金灿灿的钱。
那边副总开始打话把子了,“现在企业不好做,天天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你们还算是好的,别的单位三天两头来整顿,人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改,这也是为了规范化,但是很多问题不适合我们,上面都要求我们是达不到的……”
不适应基层,不适应本土化,比如说环保局非得来查我,要我来个排污口,装个排污装置不要钱吗?
这个排污装置最麻烦的还得是上传数据,把这些数据得找个搞技术的,上传到政府的监督平台里面去,你排污多少,你达不达标是次要的,熠熠身体前倾,眼神就特别坚定地打断人家的牢骚,“这其实是好事,不仅仅能解决环保局的问题,而且很多指标都能从排污口反馈出来,比如说环保税需要一个测量标准,还能根据排污量测算产能,这个数据是很必要的,所以排污口虽然在经营上上开始难以接受,实际后期对企业长期发展有利。”
正规生产,那就长远发展,就得装。
你要是一开始走歪门邪道的,那你就得走不长远,命中注定这些指标最后展示的风险给你暴露出来,所以有的就死活不想装。
极个别企业家会极其坚信一个法则,走正规路子赚不到钱,做不大蛋糕,走偏锋才能赚大钱,狡诈一点才能多赚钱,才不会给挤兑没有了。
熠熠听着这人就是这个意思,说环保局的事情,就是说给他们听的,映射一下现在她们在查票,“大家肯定觉得搞经营已经很苦难了,各部门还要查你们,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环保局要排污检测,我们单位要查票看账本,行政上面都事情这么多,但是换个角度考虑一下,这样是不是有利于规范经营,前期做的工作越多,后面做大要上市就会容易很多,集资会做的更好,我比对过全市的上市工业企业,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怕自己讲的太生硬,太强势,自己都扯出来很多笑,观察她分局长两侧的老总副总,“所以说,你们要按照这种政策走下去,我看两位老板是要发财的,能带着企业最后走上市场,去香港上市的。”
她真的比对过数据,一些企业哪怕到上市标准了,会出现一些反常行为,就是不敢上市,因为经营不规范,报表不规范,甚至各部门的监管都不达标,导致不敢上市,上市对这样的企业来讲,就是毁灭。
但是规模大了,你不上不行,只能灰头土脸来回找补,这里去求那个部门,那里去求这个部门,明的暗的去找补。
她就讲一个道理,“要做大早晚的事情,不如踏踏实实地按照要求来,也省的提心吊胆的。”
说完,桌子上就刹那冷场,那副总看熠熠就很个别,眼神差点掩饰不住,他要办的事情给熠熠噎死了,熠熠看见了,心想我吃端着国家的饭碗,我不怕你砸饭碗,我不拿你一分钱,就吃一顿饭,我送你一顿良言大路,“我说的不好的地方大家多包容。”
分局长就笑了,自己鼓鼓掌,“好,说我心坎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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