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那道门槛时,陆久安双手用力,把他身边那个个头稍矮的小孩抱在了怀里。
“那小孩儿,是陆久安幼弟么?”韩临深没头没脑地问道。
“这个,小厮也说不上来,好像是杨统领的侄子。”
陆久安放下小孩,左右手各牵一个,几人有说有笑,从他身边缓缓而过。
“大人,夫子夸我聪慧,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杨苗苗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张花瓣形状的红色剪纸贴在额头上:“我已经四朵了,凑齐五朵,就可以兑换想要的贽礼。”
“甚善!”陆久安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苗苗有什么想要的贽礼吗?”
杨苗苗认真想了想:“我想给祖父换个福袋,是孟夫子亲手做的,在庙里祈过福开过光的,能够保佑祖父长命百岁。”
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站了许久的韩临深。
“陆久安。”被彻底忽视的韩临深愈加愤怒了,他气呼呼地拦住三人,“你凭什么不给我饭吃。”
第085章
陆久安疑惑:“韩临深, 当日不是你说的,你不会吃嗟来之食么。既然那么有骨气,这县衙府的东西你都别碰。”
韩临深气极:“我可是......”
“我管你是谁。”陆久安打断他, “你莫不是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就能随心所欲, 不可一世。小鬼,你夫子没有教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吗?县衙府里整个都是我的, 你要是想吃的, 行啊, 那就以物换物!要是没有本官看得上的物品, 那就以工相抵。”
韩临深的身躯微微颤抖,眼眶通红,似乎忍受着莫大的委屈。
“你公报私仇。”韩临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看不惯我,所以故意针对我。人言道稚幼为国之器蓄,我还未出总角之年,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我做工以换饱食。”
“是啊。”陆久安道:“生在鼎铛玉石之家, 当然不用担心裹腹之事。小将军, 你是没看过那些贫苦潦倒的家庭是如何生存的吧, 莫说你才13岁。那些年仅6岁的稚子,说不定就背着竹篓任人呼来喝去,只是为了讨一口吃食。你以前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那我现在告诉你, 你要得到想要的东西, 就得自己争取。”
陆久安说到此处,把阿多拉到身旁:“阿多,年岁比你小, 在我县衙府训狗。”
韩临深上下打量,哆哆嗦嗦指着阿多, 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警犬是他训的?”
陆久安没理他,又拉过杨苗苗继续道:“苗苗,目前在县学读书,敏而好学,上个月赚取小红花为我兑换了一本杂论;陆起,之前担任术学教师,现在负责撰写每日要闻;就连你爹也没吃白食,在县衙里兼做典狱长改造犯人。小将军,你能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军中战士说他骁勇善战能与小将争高下,夫子夸他聪明智慧,熟于经史有治国邦本之才......
那么,他能做什么呢?
之前和一个女子比试都能落下风,害他连着几日没脸面见韩致,现在陆久安县衙府所有人都有一技之长,与这些人相比,他好像变成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蜉蝣,在县衙府里泯然于大众了。
“我可以......”短短数息之间,韩临深百转千回,他思维被陆久安牵引,越想竟觉得自己越无能:“我可以扫地。”
“好,是你说的,你可以扫地。”
于是韩临深成了一名清洁工。
每日一大早,韩临深被他爹揪着晨练完,就拎着扫帚苦哈哈去打扫县衙后院,由于他边扫边踢,边踢边骂,整个后院都是他声嘶力竭的叫屈不平,陆久安嫌他苦大仇深有碍双耳,就把他打发出去清理生活广场的垃圾桶。
堂堂大将军之子,居然沦落到公众之地清理腌臜秽污,实在让人贻笑大方。
应平炎热潮湿,垃圾桶放一天就臭了,韩临深被熏得差点背过去:“欺人太甚。”
下午食堂吃饭的时候,陆久安见韩临深被折磨得焉了吧唧有些于心不忍。
韩临深狠狠瞪了他一眼,化悲愤于食欲,当着他的面打了满满一大盘饭菜,颇有炫耀之意,陆久安好心提醒道:“农民种田不宜,要是吃不完就浪费了粮食。”
韩临深怎么会领他的情,冷哼一声,依旧我行我素,然后吃到最后,剩了一半。
刚有些松动的陆久安又化身为无情的恶魔,他温和地看着小孩儿:“韩临深,你可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前你丢下满满一碗粥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今日你实在吃不下,我也不逼你。我给你一直留着,不管多久,就是馊了臭了,你也必须倒进肚子里。”
陆久安脸上笑容温柔,就像那日在府衙门口看到他抱着杨苗苗的神色,可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偏偏带着一股子胁迫威逼之意。
韩临深扯了扯韩致的衣袖,拼命向他眨眼睛,仿佛在告诉他:看啊爹,这才是陆久安的真实面目,你一直被他伪善的表象给蒙蔽了。
韩致不为所动:“陆大人没有说错,你自己好生反省。”
韩临深被韩致毫不留情给了当头一棒,只觉得万念俱灰。他看着周围的人,仿佛所有人都与他站在了对立面,孤立无援。
当天晚上,韩临深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想着来到应平以后,把以前没受的委屈都受完了,全都拜那陆久安所赐,嘴里反反复复来回喝骂“奸诈”“狡猾”“无耻之徒”。
骂到最后,韩临深又困又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望无尽的草原上左边晴空万里,右边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滴滴答答溅在灰色的城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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