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禄亡妻早逝, 他一直跟在萧北捷身边,再未另娶,亡妻只留下一个女儿芽芽,时年六岁,吕禄对她疼爱非常,允她自由出入郡守府。
芽芽第一次见到燕京来的美人, 与北地的美人不同, 燕京来的这位姐姐, 长相温柔可亲, 说话也轻声细语,还送给她漂亮的首饰。
她在府中没有同龄的玩伴,乍然有个姐姐能同她说话,新奇得很,每到晚膳过后便到内院寻宜锦, 奶嬷嬷拦都拦不住。
宜锦虽对萧北捷与吕禄没有好感, 却并不讨厌芽芽, 芽芽玉雪可爱,与她在一起远比应付郡守府的其他人要省心。
芰荷见她朝院门望了几次, 便知道自家姑娘是在等芽芽。
芽芽用过晚膳后,果然照常到内院来找宜锦说话,她穿着一身藕荷色裙子,梳着双髻,带着这个年纪的活泼,只是今日眉眼低垂,撅着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宜锦蹲下身看着她,“芽芽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芽芽低着头,踢了踢院子里光滑的鹅卵石,闷声道:“宜锦姐姐,下午前院来了个大胡子的忽兰人,与爹爹进书房议事,然后爹爹就说他又要出征了。芽芽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老是同那些忽兰人往来,为什么总要去打仗,不能多在府中陪我。”
宜锦摸了摸她的发髻,沉默许久,她没法向这个小姑娘解释其中的复杂,萧北捷与忽兰互通有无,并不是什么秘密,“你爹爹定然也想多陪陪你,只是他也有公务要忙。”
芽芽仰头,水灵灵的眼睛看向宜锦,小手握住宜锦的手,问道:“那姐姐又是为什么不开心呢?也是因为没有人陪你吗?”
宜锦被她问住,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萧北冥,她眼眶一酸,垂下眼睫,“姐姐也有非常在乎的人,姐姐很想他,但是现在却不能陪着他。”
芽芽软软的小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她想,去年爹爹出府办事,她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爹爹,心里非常难过,宜锦姐姐看起来,比她那时还要难过,小姑娘的心里也开始不好受,她想帮帮这个姐姐。
“姐姐,你能和我说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吗?芽芽帮你找他,让他来陪你。”
宜锦揽住芽芽,与她一同席地而坐,月光的清辉落在地上,她抬头仰望那轮缺月,“他叫萧北冥,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在燕京,离这里很远很远,没办法来陪我。”
芽芽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她仰头,“姐姐,我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别人都说他残忍冷漠,不是个好人。”
她有些心虚,其实说这话的人是靖王殿下和她爹爹。
宜锦正了正她的脑袋,与她对视,柔声问道:“你亲眼见过这个人吗?亲眼见过他做那些事吗?”
芽芽摇了摇头。
宜锦握住她的手,“世上大多评人之语,捕风捉影者多,眼见为实者少,若有一日芽芽真的见了他,就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芽芽乖巧点了点头,犹豫了半晌,道:“姐姐,我从爹爹那里听说,这个人最近身体不大好,很久都没有露面了。虽然他不能来看姐姐,但是姐姐能够去回去看他呀。”
话罢,她绞了绞自己的手指,闷声道:“虽然芽芽很舍不得你。可是芽芽舍不得看你难过。爹爹下令不让那些人放你出去,但是芽芽有办法。”
宜锦猛然一怔,她对这个孩子,只是倾注了五分的真心,但芽芽却真的将她当成了姐姐,心疼她。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真的不讲道理。
芽芽见宜锦不说话,卷翘的睫毛眨了眨,要和宜锦拉钩钩,“但是姐姐要答应芽芽,要永远记得芽芽,永远做芽芽的好朋友,不可以忘记芽芽。”
宜锦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五味杂陈,她紧紧抱住小家伙,这一刻,竟也有几分舍不得,“好,姐姐答应你。”
*
次日清晨,一辆黑漆平顶马车驶出郡守府,巡查的官兵正要掀开车帘查看,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出来,稚嫩的童音低声哀求道:“李叔叔,我要出府买糖人儿,求你别告诉嬷嬷可好?”
她悄悄说道:“叔叔若答应我,我便同上次一样,去醉春楼给叔叔带上等的女儿红,好不好?”
李达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没办法,府中的守军几乎都被芽芽贿赂过,芽芽嘴又甜,每次回来还给他们带酒……
半晌,李达终于摆手放行,派了几个军士跟着,道:“芽芽,早些回来。”
芽芽轻快地说了声谢谢李叔叔,她掀了车帘,坐到马车里,转头看向宜锦,扬起小脑袋,“姐姐,芽芽没有骗你吧?”
宜锦抿唇微笑,点点头,“芽芽没骗姐姐,芽芽真厉害。”
芰荷也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
芽芽红了脸,缩到她怀里,“姐姐,外头还有人跟着,等会儿行到前面有个树林,我找机会引开那几个人,姐姐就找机会下车吧。”
说到这,小姑娘忽然有些沉默,她向来笑着的眼睛有些哀伤,“姐姐有人陪了,也千万不要忘记我。”
宜锦亦有些心酸,她主动跟她拉钩,终于哄得小姑娘破涕为笑。
不知不觉,马车果然颠簸下了山道,石城郡植被不算茂密,但白杨树却格外多,芽芽叫着肚子痛要下车小解,那些跟着的将士皆手忙脚乱,忙着看护小姑娘。
宜锦看准了时机,同芰荷下了马车,她们沿着山林一路向前走,不敢向人多的集市去,但瞧见附近几个荒凉的村落,两个女子又格外害怕。
到了傍晚时分,她们终于在一个庄子上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收留她们的是一群朴素的农妇。
这些农妇家中的男丁皆被征调,夜间为了防止忽兰人的骚扰,便同邻里的姐妹们聚在一起,以图自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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