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微弯腰,将张京掉在地上的佩刀拿在手中,跪在了张京的尸体前,下一刻,鲜血淋漓的横刀架到脖子前。
扈红练忍不住开口相劝:“张京值得你这样做?”
郭淮面容平静:“遇见廉使前,张某不过是一个落第士子,为家族所轻视,被亲朋所疏离。若非廉使的知遇之恩,这天下哪有张某挥斥方遒施展抱负之地?张某又如何能够显赫人前?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便为廉使留下一段主死臣随的佳话吧!”
话说完,郭淮脖颈前鲜血大股迸射。
他就这么跪着,在张京的尸体前渐渐没了气息,犹如一尊石雕。
士为知己者死。
无关知己者是不是英雄。
此情此景,扈红练亦不能不动容。
她看着泪如泉涌的张京义子:“我知道早在乾符年间,张京率领乡民反抗地主权贵时,你就跟在他身边——你爹娘都饿死了,是他让你活了下来,教导你修行教导你做人,把你当作亲儿子般带在身边。
“活着吧,埋葬他的尸体,守着他的坟墓,逢年过节祭拜一番,不要让他做了......孤魂野鬼。”
说完这些,扈红练转身离开城头。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的嚎哭声并未停止,她自嘲一笑:孤魂野鬼.....革新战士可不信这个,看来我也不是那么合格啊。
张京的义子不过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就是王极境,显然天赋不俗心性上佳,更难得的是一直不曾抛弃张京。对这样一个人,扈红练本能地动了恻隐之心,只想让对方有个理由活下去。
......
张京的尸首被其义子带走,不知去了何处,郭淮的尸体则由其家人收敛。
有五千反抗军精骑进入亳州,张京部曲并未能展开掳掠,城中百姓安然无恙。在反抗军的兵锋面前,近两万张京部曲基本选择投降,极少数穷凶极恶者意图反抗或者逃走,皆被追杀而亡。
驻守亳州的吴军半数投降,半数逃出城去——逃出城也没用,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最终的结果跟藩镇军殊无二致。
赵平、赵英率领的精骑主力,成功击溃从新兴城过来的吴军步骑,后者死伤惨重,狼狈奔逃,精骑一路尾随追击,顺势占下新兴城。
此一战,亳州万余吴军死伤殆尽,原本要围杀张京的三四万吴军同样折损了个七七八八,吴国在亳州的兵马基本被击溃,其余小城的驻军已是不足为虑。
反抗军占领亳州城。
反抗军占领的不只是亳州城,随着晋军主力跟进,整个亳州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晋军所得。
这场由张京的临死疯狂所引发的战场风波,最终以吴军丢失亳州而结束。
第九四二章 凄惶
徐州。
张京自刎、亳州陷落的消息传回,上到吴王杨延广、太傅王载,下到普通官员将士,无不心有凄惶。
让他们更加凄惶的还在后面。
旬日之间,晋军占领亳州全界,除了留下少量兵马在宋州外,主力兵分两路径直向东而来,一部南去徐州符离,一部直逼徐州城!
形势至此,已经不是陡转直下,而是直接跌落谷底。
吴国君臣紧急齐聚,日夜筹谋军机,心焦得莫说吃饭,连水都顾不上喝。
“晋军直驱符离,意在进犯泗州。泗州境内的临淮城、淮阴城是淮河四大渡口之二,也是淮南粮秣辎重运送到中原的必经重镇,腹心中的腹心。
“一旦泗州有失,晋军封锁淮河渡口,不仅能断绝我们的后援与补给,甚至能把我们封锁在中原,让大军无法返回淮南!”
说到这里,王载深吸一口凉气,“赵宁如此用兵,胆大妄为又狠辣至极,是意欲把我大军聚歼于中原!”
殿中吴臣莫不神色肃杀而紧张,杨延广一字字地问:“晋军不过是得到了亳州而已,亳州之北的宋州还在我们手中,赵宁怎敢如此用兵?他就不怕我们从宋州南下抄他后路?”
王载苦笑一声,本想把话说得委婉些,但战局严峻到了这一步,已是容不得他再弯弯绕绕,遂不客气地直言:“只怕我们得放弃宋州。不,臣以为,我们必须放弃宋州!”
殿中吴国文武俱都看着他。
杨延广瞪着他:“此言何意?”
王载道:“我们兵力不足。宋州兵马不过五万,没有张京的人手辅助,据守都得徐州发兵增援,若是主动出击在野外碰到了反抗军,即便是不败,也难以建功。
“王上,我们在徐州驻军不过六万,符离驻军不到四万,即便晋军没有进犯徐州,本身能增援宋州的人马就极为有限,如今晋军直奔徐州而来,我们哪里能够增援宋州?”
此言一出,满堂沉寂。杨延广脸色更是难看得厉害,像是自己房子被人点了,从一个富贵人家变得一贫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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