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你想的也未免太远了!”金仁问笑道:“这恐怕都不止几十年上百年,三百年,四百年都不一定了。那时候你我早就都死了吧?”
“是,但我们会有儿子,儿子也会有儿子,儿子的儿子还会有儿子,对不?”王文佐笑道:“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倒是!”金仁问笑道:“三郎你这股子劲头当真是让我叹服,旁人能把自己这一代顾好就不错了,你居然想到那么远的事情!”
“其实也不光是我想得远!仁寿兄,你在洛阳和长安呆了那么长时间,对这两座城市有什么想法?”
“长安?洛阳?”金仁问皱起了眉头,他思忖了片刻后答道:“我从没有见过如此伟大而又富庶的城市,更难以想象的是这样的城市有两座!和长安和洛阳比起来,金城、平壤、泗沘都不过是个小村子!”
“你方才说没有见过如此伟大而又富庶的城市!”王文佐叹了口气:“其实这世上有不亚于长安洛阳的城市,至少是曾经有过!”
“曾经有过?”
“嗯,秦都咸阳、汉都长安、洛阳、邺城、建邺,只不过他们都被战火毁掉了!”王文佐叹道,烛火在他的眼睛里跳动,似乎正在燃烧的城市,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柔和,有点像梦话:“其实除去大唐以外,在遥远的地方,也有不亚于长安、洛阳的宏伟城市:巴比伦、罗马、雅典、亚历山大、尼尼微,但是他们最后也被战火毁灭,化为一堆废墟,以供后人凭吊!”
金仁问被王文佐的话语感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响之后方才问道:“我从没有听过这些城市,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长安时,我去粟特商人的会堂时找到几本书,这些城市的故事都是从书上看到的!”
“嗯!”金仁问沉默了半响,叹道:“世间万物皆有始终,即便是长安洛阳也有那一日,这虽然可叹,但你我都是凡人,也做不了什么!”
“那倒未必!让长安洛阳永世长存自然不可能,但多迁延一些岁月倒是不难!”王文佐道:“究世间兴衰,无非后世子孙忘却祖宗创业艰辛,骄奢淫逸,终致衰亡。如今大唐国势之盛,远迈前朝,然而子弟骄奢之速也远胜前朝,仁寿兄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金仁问点了点头,对于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好争辩的。与两汉南北朝创业诸帝相比,李唐开国统治集团的出身可能是最高的——除去少数以武勇建功之人以外,李唐开国统治集团几乎和隋、北周换汤不换药,还是那一波人。这样的好处就是统治集团有丰富的军事政治经验,国家能够迅速的从隋末的战乱中恢复过来向外扩张,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坏处就是这波人几乎都是n代贵族,盘根错节,腐化骄奢的速度也是快的吓人。即便是以贞观之治而闻名的唐太宗时期,也可以看到大量兴建宫殿,赏赐勋贵宗室田地财富,其结果就是上层利益集团膨胀的速度惊人,层出不穷的爆发宫廷军事政变,无力对国家做真正的政治经济革新,财政吃紧,最后搞出安史之乱这种大事件。
“那你觉得这会有什么后果呢?”王文佐问道。
“这个……”金仁问皱了皱眉头:“三郎,长安洛阳的奢靡之风的确有,但这种事情哪国没有?不管怎么说,太子仁厚明睿你也是看到的,你若是看不惯大可暂时隐忍,待到太子登基,那时你大权在握,想做什么还不是举手之劳?”
王文佐缓慢的摇了摇头,目光冰冷,与平日的温和可亲浑似换了一个人。
“三郎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相信太子不?”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皇宫之中,众人包围之下的太子!”王文佐道:“再说纵然太子真的能够保持初心,登基之后信用我,我只怕也做不了什么!”
“为何这么说?”
王文佐拔出匕首,问道:“这匕首虽然锋利,但能够割到刀柄吗?”
“当然不能?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即便大权在握,但执行我命令的人都是长安富贵之人,我如果想要改变这一切,肯定会令行不施,到头来不但成不了事,只怕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金仁问看了看王文佐的脸,突然叹道:“三郎你为何这么说,当初你在百济倭国时可不曾这么丧气!”
第480章 计中计
“此一时彼一时!”王文佐叹道:“在百济和倭国时,我身边的人与我皆为一心,自然能无往不利,而在长安呢?那儿就是个烂泥坑,人人各怀异心,又能做得了什么?”
金仁问听到王文佐对长安的评价,不由得叹了口气,半响之后道:“三郎,你说的虽然不错,但你早晚还是要去长安的,对不?以你的功绩,即便这次你不去长安,去长安的时间也不远了,到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这一次轮到王文佐被问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帐篷里来回踱步,最后道:“那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边就是敌军的营地!”斥候指着远处,高舍鸡登上岩石,向斥候手指的方向望去,夜色中的篝火放着光,似乎天上的星星,但与星辰不同的是,这些光点不会闪烁,只会随着夜风舒展收缩。
“是唐军还是新罗人的?”高舍鸡问道。
“是唐军的,新罗人的还要落后大概二十里!”斥候答道。
“落后二十里?”高舍鸡皱起了眉头,他思忖了片刻,却想不出背后的原因:“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斥候摇了摇头:“唐人和新罗人始终保持着大概半日的路程,或多或少,感觉两边各怀异心!”
“各怀异心?”高舍鸡笑了起来,已经跻身中高级将领行列的他自然比普通斥候知道的要多的多,身为唐人的盟友,新罗人在百济灭亡之后,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在不久前,他甚至还接触了几个新罗的密使,这些密使们所带来的信笺陈说利害,表明高句丽有必亡之理之后,便是新罗的承诺:表明只要他愿意接受新罗的招抚,守土安民,新罗就能够依照授与官职,安堵领地人民,并予以庇护。显然新罗人的这些小动作背着大唐人进行的,高舍鸡不由得暗想,假如自己把使者和那些书信送给唐人,那些新罗人在唐人面前又会是什么样嘴脸。
“将军,将军!”斥候注意到了高舍鸡的异常:“唐人与新罗人若是各怀异心的话,这倒是个好机会!”
高舍鸡不置可否冷哼了一声:“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想办法抓几个活口来!”
“喏!”
王朴用力搓手跺脚,希图换取一丝暖意,但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夜风依旧带走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热量,活见鬼!时间仿佛也凝固了,过了这么久还没到换岗的时间,难道轮换的人忘记了?
自从离开泗沘,他就再也没有修面,如今唇旁的软毛已经变成了短须,这让王朴暗自骄傲,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胡须保留到回到故乡,好像兄长们看看自己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同伴的唠叨声从背后传来,他在抱怨夜哨禁止烤火,王朴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尽管王朴自己也很冷,不过他还是打算教训这小子几句,让他知道一个大唐军士应有的坚韧!
正当王朴打算回头教训这小子两句,突然抱怨声停住了。他惊讶的回过头,却发现同伴已经扑倒在地,旁边站着三个黑衣汉子,各持刀剑,王朴本能的握住刀柄,下一秒钟却把号角凑到嘴边,但随即他右手一阵剧痛,却是被对方的皮鞭抽中了。随即被两个黑衣人扑了上来,被打落武器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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