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霓裳铁衣曲 第222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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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阿克敦这次可立下大功了!”王文佐笑了起来:“我还想着如果能抓几个吐蕃俘虏回来就好了,也好看看吐蕃人到底厉害在哪里,现在居然抓了这么多回来,很多事情就可以问清楚了!不然简直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这仗简直是没法打!”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这诗好!”伊吉连博德拊掌笑道:“那属下立刻将吐蕃人的俘虏带上来!”
“先不慌,把他们的兵甲多拿几幅上来,让我看看!俘虏明日再问不迟!”
伊吉连博德应了一声,很快就送上了几幅盔甲兵器,王文佐一一细看,这几副都是扎甲,其甲叶精良坚硬,寻常刀剑皆不得伤,又用弓弩试射,三十步左右放能透甲,较之大唐的兵甲,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好甲呀!”伊吉连博德咋舌道:“吾国工匠远远不及!”
“其实也没有什么!”王文佐笑道:“吐蕃人应该是有好矿,所以能冶炼出好铁,然后反复冷锻打,所得的甲胄自然坚利,不过他们国内就那么点工匠,花了那么多人工铁料在武器兵甲上,想必国中农牧的器具肯定粗陋的很,说不定农夫用的还是木石器具。农业乃百业之本,吐蕃人这般穷兵黩武,就算得利一时,也长久不了。只要侵掠一时无所得,自然就会自相吞噬而亡!”
“都督说的是!”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不过穷鼠噬猫,吐蕃人这般穷兵黩武,其锋难当。您以为应当如何处之呢?”
王文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刚刚对吐蕃的分析自然不假,以吐蕃如此落后的生产力水平,小国寡民,却能豢养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军队,那必然是把国内有限的资源都投入在军事上,比如青壮从军,有限的工匠和金属都用在军事上,农牧业得不到足够的金属工具,而这必然会对本国的农牧业生产造成更坏的影响。
第530章 审问
当然,吐蕃人的对外战争的胜利,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些影响,比如掠夺来的人口、抢掠来的财富,对外扩张的土地上可以给吐蕃贵族带来更肥沃,更富有的封邑。但这一切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打赢,而且带来的战利品要比战争消耗更多,否则这笔生意就无法维持下去。
但问题是历史上吐蕃帝国几乎与大唐同始终,算起来差不多撑了小两百年,显然吐蕃人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一直打胜仗,否则吐蕃帝国早就把大唐或者印度次大陆并吞了,能够维持这么长时间的战争而没有社会崩溃,吐蕃帝国一定存在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在支撑着他。
“那个吐蕃副百户在哪里?”王文佐问道。
“就在堂下!”伊吉连博德犹豫了一下:“不过他的脚在来的时候受了冻伤,现在还无法自己行走,所以……”“那就用担架抬上来吧!”王文佐笑道:“现在也不是拘礼的时候,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旦增!”
“旦增?”王文佐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过这没什么,名字的美丑本就和人的好坏没什么关系,更不要说这不过是个发音符号罢了:“传他上来吧!我们时间紧迫!”
火盆里燃着一堆火,屋内空气令人窒闷。热度令旦增昏昏欲睡。医生让他仰面躺下,他立即闭上眼睛,好让自己得到休息。门外传来木杵撞击石臼的闷响,那是医生的学徒在捣制草药。“待会会有点疼!”医生说,“不过这是好事,至少说明你的脚还有得救,若是换了个别人,这两条腿可就完了!”
旦增听不太懂医生说的什么,昏昏欲睡的他只是茫然点着头,作为一个俘虏能够躺在床上而不是被套上枷锁丢到牲口圈里就已经够幸运了。医生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他小心的剥开旦增的裤子和靴子,将小腿和肿胀的脚踝裸露出来,他发出一声轻叹,从徒弟手中接过石臼,将里面捣烂的草药涂抹在旦增的青紫肿胀的脚上,一种剧烈的刺痛立刻将旦增从睡梦中惊醒,他发出惨叫声。
“我说过会很疼的!”医生戏谑的笑道:“疼或者当瘸子,你自己选!”
“大都督要马上见他!”阿克敦挑起门帘,对医生道。
“大都督?”医生吃了一惊,他指了指床上的旦增:“可是这家伙现在根本站不起来,怎么见大都督!”
“那就用担架抬过去!”阿克敦道:“大都督说过了,情况紧迫,不用拘礼,你快些把他的脚包裹好,这味道太冲了,总不能让大都督闻他的脚味吧?”
“好吧!”医生飞快的替旦增涂完药膏,然后用布帛裹紧,两个仆役进门将旦增抬到担架上,阿克敦对一旁的羌人少女道:“你告诉他,待会大都督要问他的话,犯蠢的话,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大都督?”羌人少女的翻译很糟糕,但旦增还是弄清楚了大意,在吐蕃像他这样的低级军官是没有资格直接晋见这样的高级军官的,唐人这么做必然有所图,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做?是一言不发的去死,还是出卖家族、部落换取性命?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塞进了一大团湿毛巾,乱作一团。
旦增怀揣着犹豫和疑问进入了房间,他看到当中坐着一个英俊干练的青年人,圆领短袍,灰色幞头,修剪整齐的胡须,满是好奇的眼睛,在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个英俊青年,正和中间那人说些什么。
“人来了,让我们开始吧!”王文佐笑道:“伊吉连博德,就麻烦你来当书记员了!”
“遵命!”伊吉连博德应了一声,回到一旁的几案旁,拿起纸笔等待着王文佐的询问。
“先让他自我介绍,姓名,身份,官职,所属的部落,他的上级叫什么名字!”
面对王文佐的一连串问题,旦增驯服的一一作答,在他看来这倒不是屈服于敌人的淫威,更谈不上出卖自己的家族和部落,毕竟这些问题多半只是关乎自己的身份,与正在进行的战争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王文佐询问吐蕃人的军事计划和兵力多少那就不一样了。
“你家有几口人,你多大年纪,有几个孩子,几个老婆?有兄弟姐妹吗?有多少奴仆,几头牛,多少田地,还有每年可以种几季庄稼?收获的粮食是种子的几倍?你家里有几年的存粮?你们用什么种地收割庄稼?木犁还是铁犁?铁镰刀还是石镰刀?你们是怎么给粮食去壳的?用牲畜拉石碾子?还是人力,有风力或者水力磨吗?你家乡今年的粮价多少?你们没有用铜钱?那布匹和粮食比价多少?你平日里能喝到茶叶吗?你的父母健在吗?哦,令尊已经去世了,那他丧葬花费了多少?三头牦牛还有十二头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呀!你母亲还健在,身体不错,每天早上还能抬水、织布,那可真是令人羡慕呀!健康的老人是我们晚辈的福气呀!”
随着询问的深入,旦增愈发糊涂了。这个唐军的“王都督”的问题十分宽泛,他似乎故意避开了会引起旦增警惕的问题,他与其说是在提问,还不如说是在拉家常,让旦增完全生不起任何警惕之心,到了最后他甚至抱怨起脚上的靴子来。
“老爷原本说两个月的役期完了之后就可以回家了,但拖延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原先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靴子来,衣服破了还能缝补一下凑合,鞋子破了咋办?我带了三双鞋子,两双的底都磨破了,第三双也出了问题,这次的脚冻坏了就是因为鞋子的缘故!”
“这是真不应该呀!你出来为上头当兵,难道鞋子还要自己准备?”
“吐蕃都这样呀!武器盔甲衣服鞋子都是自己准备的!”旦增惊讶的问道:“难道大唐不是自己准备?”
“也是,不过如果时间太长,那天子就会有衣赐,冬夏各有一次,夏天赐葛布,冬天赐给布帛,让军士们自己做衣服鞋子用。不然出来打仗,再好的衣服鞋子,时间一久便磨坏了!除此之外,还有酱菜钱、炭钱,前者是给士兵买酱菜下饭的,后者给军士们冬天柴草取暖,家乡的家人租庸调也可以减免!”
“若是如此的话,你们大唐的天子还真是仁厚呀!”旦增叹息道。
王文佐笑了笑,未曾接下旦增的话茬,笑道:“我听阿克敦说,你身上带着一个铜罐,里面装着好友的骨殖,要带回去安葬,是真是假?”
“是有这么回事,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若是我死在他前面,他也会这么做的!”旦增答道。
“嗯,此乃难得的义举!”王文佐点了点头,他转身对阿克敦道:“今日便问道这里吧!给他安置个舒服点的房间,好生看待!伤好前,就不必上枷锁了!”
“遵命!”阿克敦应了一声,便把旦增带走了。
“都督!我都记好了,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伊吉连博德将写好的书册递了上去,王文佐看了看,只见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看上去便赏心悦目:“不错,不错,你这手字在长安酒肆都能拿来换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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