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良起身想要相送,却被妻子扯住衣袖,动弹不得,苦笑道:“定月你这又是何必呢?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你和他去过呀,何必和我过?”太平公主嗔道:“你这趟出去这么久,把我一个人丢在长安,也不管我!回来后又整天和你这个兄弟在一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定月!”护良只得将妻子抱在怀里安慰,却被太平公主挣开了,苦笑道:“确实好有事,我这次回来,带回的有功将士,那些人留下来,那些人回去,多少恩赏,都要尽快定下来。明天去见父亲的时候,就要报上去,所以才和彦良一同商议!”
“这些不都是兵部的事情,你们两个商议什么!”太平公主问道。
“这些兵不一样!”护良叹了口气,将这次带去兵将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这些兵其实应该算是我父亲和彦良的私兵部曲,如何赏赐安置流程与大唐的府兵不一样,所以也不能由兵部定夺!”
此时太平公主的气已经消了,她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那我方才听彦良说让你留谁在长安?”
“嗯!”护良点了点头:“父亲接下来就要告老了,在朝中的威望我肯定没法和他比,所以彦良建议我乘着父亲还没走的时候,抽一批人放入禁军中,将来很多事情也就方便些!”
“照我看,彦良兄长这话没错!”
“这么说你赞同彦良兄长的主意?”护良有些惊讶的看着妻子。
“那是自然!”太平公主点了点头:“你要想在长安站稳脚跟,就得手里有兵,有你信得过的人。这次你打赢了吐蕃人,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刚刚说的那几个人怎么样?”
“大庭怀恩是契丹人,阿至罗是辽东的藩部兵,小野长五郎是彦良的亲随,都是弓马娴熟的勇士!这次讨伐吐蕃,他们也都立下战功!”护良答道。
“我是问他们忠诚不忠诚!”太平公主急道。
“自然是忠诚的!否则一封羽檄就不远万里而来,怎么会不忠诚?”护良笑道。
“那就好,忠诚的勇士越多越多,你就挑三百,不五百人吧!一半人安插在禁军中,一半人就放在我们府中,挂个军职便是!”
“放在我们府中?”护良闻言一愣。
“对呀,你马上就是辅国大将军了,我现在也有了开府之权,门下豢养文武之士不是很正常嘛?”太平公主道:“照我看,还嫌有些少了,将来我会向朝廷举荐有才之士,每年都三五十位,就叫“月选”吧,你觉得如何?”
看着妻子踌躇满志的样子,护良不由得愣住了,按说当时唐朝权贵宗室向朝廷举荐人才,让其出仕这很常见,受宠的王子开府招揽文武人才,也不奇怪。但这通常都是男人,一个公主这么干的唯有开国的那位平阳公主,自己这妻子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相似。
“怎么了?”看到丈夫呆呆的看着自己,太平公主皱起了眉头问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倒不是不对!”护良苦笑道:“只不过你这样子倒有几分像你的祖姑姑,平阳公主!”
“是吗?”太平公主闻言不怒反喜:“我也是最崇敬她的,将来若是天下有乱,我们夫妻就各自开府,各设自己的牙帐,统兵讨贼!”
王文佐在长安的府邸即便是在宣阳坊也是第一等气派的,深深巷子里的一排排栓马石柱,青砖砌成的院墙,以及院墙后层层叠叠的房檐亭楼,以及门前站岗精悍的卫士,无一不在向往来经过的行人显示着宅邸主人的显赫权势。而公元682年七月的一天,宅邸门外显得格外喧哗,围观的人群被两行铁甲侍官挡在身后,留下当中一条道来,前后的仪仗足足有数百步长,各色旗帜让即便见多识广的长安人也啧啧称奇。
“这架势,啧啧,难道是天子驾临了?”有人感叹道。
“哪里来的外乡泥腿子!”有人嗤笑道:“天子的仪仗哪里只是这样子?再说了,谁都知道天子患了风疾,下床都难,哪里还能来这里!”
“就是,再说若是天子来了,王大将军早就打开大门,在巷口跪迎了!”
“那,那是何人,仪仗这等气派?”
“多半是他儿子,护良大将军吧!”有人接口道:“刚刚打吐蕃立下大功,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呀!”
“嗯,应该是这位!”有人懂行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銮驾:“看清了吗?那可是皇家之人方能乘坐的,这位护良大将军的夫人便是当今天子的亲妹妹,这里面多半便是那位长公主殿下!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要说天下富贵之最,恐怕就要数这位王大将军了!”
“小心!快住口!”有人呵斥道:“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小心被抓到治罪!”
相比起外间的喧嚣,宅邸又是一番富贵气象。由于儿媳妇是皇室成员,王文佐和崔云英也不得不一身官袍,小心翼翼的行礼如仪,将自家的儿子儿媳妇引入正堂,分宾主坐下。
“阿翁、阿母不必多礼!”太平公主笑道:“这里都是自家人,今日就不叙君臣之礼法,只叙家中情谊吧!”
“臣不敢!”王文佐躬了躬身:“在家为父子,在朝为君臣,王某人岂敢废礼!”
“您要是这般说,那我和护良今后就不敢来探望您了!”太平公主笑道。
王文佐稍一犹豫,笑道:“既然是这样,那老朽就斗胆越矩了!”他向旁边点了点头:“今日大家就脱略些吧!”
堂上的宾客们听到王文佐的话,纷纷松了口气,有的解下头上沉重的发冠,有的松开领口,说话的调门也下意识的抬高了几分。太平公主知道这些都是跟随王文佐身经百战的勇士,也只当做没看见,只是保持着矜持的笑容,对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几位还不是点头报以微笑,引来阵阵感叹声,毕竟这等尊贵的人儿居然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确实是值得夸赞一生的事情。
“阿翁,听说您接下来就打算向朝廷请求致仕了?”太平公主笑道:“真的吗?”
“嗯,确有此事!”王文佐点了点头:“老朽前半辈子戎马倥偬,身上着实受了些箭矢之伤,这些年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眼见得如今四夷粗平,天下太平,朝中后辈人才济济。便想不要在长安尸位素餐,挡后进之路了!”
“瞧阿翁您说的!”太平公主笑了起来:“哪有什么后进,不就是您儿子护良吗?难道护良还会觉得您挡他的路不成?照我说,您若是不想每日去政事堂,那就干脆改成三日,五日一去便是了,平日里在家中静养。回乡能养老,长安就不能养老吗?”
“多谢公主挽留!”王文佐苦笑道:“倒不是说长安不能养老,只是王某想要回范阳做点事情!”
“那留在长安就做不成了?”
“也不是说做不成,只是不太方便!”王文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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