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

关山南北 第100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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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斋溪虽死,朝中主和派却仍是大有人在,”谢岑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且瞧罢,江北狼烟四起,江南也逃不掉硝烟弥漫,这朝堂很快便会掀起一阵滔天巨浪了。不过,能趁机看出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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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滔滔,隔开关山南北,那厢烽火连天金戈铁马,这厢却是春和景明岁月静好。日子在裴昀手下长枪一挑一抹间流水般过去,临安城繁华如旧,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看似宁静之下,只有那北方传回的一封又一封加急密报,昭示着千里之外有兵连祸结,龙战玄黄。
二月,北燕迁都开封,惹得民心大乱,燕廷中主降派将领官员,两河治下汉民、渤海、契丹族,纷纷揭竿而起,或向蒙兀投降,或裂土自立。
四月,蒙兀大汗赫烈以北燕背信弃义为由,御驾亲征,挥师南下,与辽东契丹军结盟,两路大军同时伐燕,不到两个月,相继攻克蓟、檀、锦等地,再次围困燕京。
蒙军久攻不下,对峙数月,改为扎营驻兵围城打援,接连歼灭燕廷所派四万人马援军,粮草尽数缴获,不久后燕京果然矢尽粮绝,陷于孤立。
十月,燕京留守右丞相兼先锋将颜承服毒自尽,左丞相抹捻弃城南逃,燕京城破。
赫烈得报,遣使劳军,旋以车载府库之实北去,只留一城尸骸遍地,焦土成灰。自文宗迁都燕京,六十余年,燕云十六州之首,巍峨古城,再一次易主,落入关外异族之手。自此,黄河以北,河北、辽东、山东等地尽数归附蒙兀。
消息传至临安,大宋朝中文臣武将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认为北燕虽未国灭,却是气数已尽,靖康之仇得报指日可待。
裴昀亦百感交集,然而在那一道又一道蒙燕战报中,她却注意到了一条不起眼的消息:
燕京城破之时,颜泰临长子蓟王颜玦下落无踪,生死不明。
第114章 第八章
裴昀素来不喜谢岑,却也从来不否认他的深谋远虑,智谋判断,大江南北的局势果然被他言中。自蒙兀起兵攻燕,临安朝堂之上对于是否乘势北伐的争论便未曾断过。
韩党覆灭后,未免权臣独大,重蹈覆辙,朝中设左、右丞相,二臣并立,相互掣肘。左相高寿朋,虽为当年韩斋溪一手提拔,却是难得的能臣贤士,于赵韧继位后整顿边防财政出力不少。他乃是朝中主和派之首,其言蒙兀渐兴,势不可挡,其势足以亡燕,如若北燕灭亡,蒙兀必定会成为大宋劲敌,古人云唇亡齿寒,昔日北燕乃大宋之仇,今日却是大宋之蔽,不如驰援北燕,与之财帛军粮,以燕为屏障,御敌于国门之外。以此拖延时机,强壮兵马,以备日后与蒙兀兵戎相见。
右相邓明德乃是当年东宫潜邸旧臣,与谢岑同为主战一派,坚决反对高寿朋之议,主张北燕与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妄图以北燕为蔽极不可取,两国深仇累怨,北燕岂会甘心做大宋屏障?应趁北燕遭蒙兀进攻之际,停纳岁币,出兵北上收复失地。一来可血靖康之耻,以报父君之仇;二来可振奋军民战心,一洗前次北伐失利之辱;三来也可占尽两淮之地,以免蒙兀吞并北燕,其势更强。
两派各执一词,唇枪舌战,每日在垂拱殿吵得不亦乐乎,互指对方是叛臣贼子其心可诛,而龙椅之上的赵韧始终居中调停,从头到尾不置一词。
便在朝堂一片七吵八嚷乌烟瘴气之时,裴昀亲自上门拜访了礼部侍郎陈修远。
年初颜泰临登基,陈修远被任命为贺登位国信使,再次出使北燕,不成想遇蒙兀围攻燕京,迫不得已滞留数月,一路历经坎坷,前不久才得以返回临安。“下官拜见侯爷。”
“陈大人不必多礼。”裴昀大步上前,一把将陈修远托起,扶他在软椅上坐定,“贸然来访,是在下唐突了。”
比起数年前裴昀所见,陈修远苍老十岁不止。此番自燕京而回,更是大病一场,如今形销骨立,青丝半白,宽大袖衫下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抱恙在身,是修远失礼了。”陈修远虚弱的笑了笑,虽形容憔悴,但举手投足仍是不卑不亢,儒雅依旧。
“陈大人千里奔波,为国尽忠,一路辛苦了。听闻陈大人此番乃是主动请缨担当使节,此等差事费力不讨好,陈大人年事已高,又何必身先士卒?”
旁人或许不知,可裴昀当年在燕京定南王府和亲使接风宴上,乃是亲眼所见大宋使节受到燕人何等侮辱,尤其是陈修远甚至亲眼目睹爱女横尸当前,裴昀本以为他此生再不会再踏足燕土半步了。
“实不相瞒,当年下官一念之差,叫亲女命丧燕人之手,多年来夜不能寐,悔恨难当。下官笃信苍天有眼,北燕残暴不仁,早晚有一天自取灭亡。下官要亲眼见证北燕灭国之日,以慰小女在天之灵!”
说至此,陈修远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裴昀闻言亦不禁心中几分唏嘘。
“未免多叨扰大人休养,我也开门见山直说了。听闻蒙兀攻燕之际,陈大人正在燕京城中,在下想向陈大人讨教蒙燕交战详情。那蒙兀赫烈用兵如何?燕军是否当真不堪一击,不复当年之勇?”
裴昀虽是主战,却也并非鲁莽冒失,一味只求快意恩仇,她想尽多了解,蒙燕如今兵力之势,再来做出判断。
陈修远擦了擦腮边眼泪,肃容道:“与那博尔济大汗和斡哥泰大汗固守蒙兀草原传统不同,新王赫烈饱读汉家书籍,用兵有方,十分讲究谋略,他账下招揽了不少汉人幕僚,出谋划策,他也能虚心接受。蒙军素来不善攻城,可此番以围城打援之策,攻陷燕京,着实叫老夫惊叹。若与我大宋相对,着实是一劲敌!至于北燕——”
他不禁冷哼了一声:“那颜泰临有心弃守,保存兵力,所留燕京守将多是无能之辈,军纪松散,溃不成军。风水轮流转,当年燕军在宋军面前耀武扬威,如今闻蒙军之名便抱头鼠窜,屡战屡败,当真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裴昀沉吟道:“若照陈大人所言,燕京守军不堪一击,如何还能抵挡蒙军六个月之久?”
“一则,燕京乃是北燕都城,经辽、燕两代百年经略,到底是北方第一重镇。二则,燕人将领也并非人人不堪。”
陈修远沉默片刻,面上颇为复杂,他与北燕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挣扎许久,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公允的评价,“先锋将颜承恪尽职守,誓死守城,城破之后服毒自尽,以身而殉。”
裴昀听罢心头复杂,北燕固然乃是大宋之敌,她只盼其亡国灭种,可燕廷之中亦有赤胆忠心之臣,宁死不屈,就如当年颜琤一般,纵为敌人,仍是值得敬佩。
“还有那蓟王颜玦,”陈修远忽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围城之时,数次危亡之际,颜承因听取他的计策用兵防守,这才逆转乾坤,反败为胜。他不知使了何种手段,派人在蒙军粮草中下了毒,使蒙军中一夜间瘟疫大兴,短短几日死病过万,以泽量尸,险些逼得蒙兀撤军。此人城府深沉,心狠手辣,却不知因何为颜泰临所弃,北燕大敌当前还同室操戈,看来当真是国祚衰矣。”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裴昀不由呼吸一滞,面上不动声色,可端着茶盏的指尖却已是捏得发白了。
她来拜访陈修远本为打探燕京之战细况,问心无愧,可此番陈修远一经提及此人,便仿佛是在她心上扎了一针,叫她再也无法淡然。将手中茶盏停滞在唇畔片刻,复又放下,她心中千回百转,终是忍不住将嘴边徘徊许久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不知城破之后,此人何去?”
“城破之时,蒙军满城搜捕颜氏贵族,我趁乱逃亡,却不知此人下落。”
陈修远细细回忆了一番,犹豫道,“后遇北燕难逃溃兵,听闻此人似乎在乱军中为人所救,救他的人是......对了,救他的人是个白发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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