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场中央那一佛一道,仍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仍是维持着原来的姿态,便连指间弯曲的弧度,衣摆褶皱的纹路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唯一的区别便是,心明镜的眉心之间,多了一点米粒大小的红,仿佛如来三十二相之白毫相,悲天悯人,驱邪吉祥。
他呆愣片刻,若有所感,抬手伸指将其抹去,原来那不是朱砂,却是一点殷红的血。
伤口不深,远没到致命地步,然而一切结果已是昭然若揭。
心明镜轻轻一叹,垂眸轻声道:
“我输了。”
数千人的竞场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输......了?心明镜输了?武林中公认的第一人,心明镜大师输了?
这意味着什么?
六真宗大悲法王等一众番僧目瞪口呆,太华派严无妄以下个个心有余悸,各大门派各路侠士面面相觑,大光明寺的和尚们满脸不可置信。
心诚刹那间失掉了所有的风度与修为,他疯了一般冲了上去,揪住心明镜的衣领,双目赤红嘶吼道:
“你输了?你为何要输?你怎么敢输?当年师父不该一时心软放纵你,他老人家说得对,大光明寺早晚有一天要毁在你们隐宗手里!”
而后者只无言的立在原地,任他推搡辱骂,始终双掌合十,不发一言。
裴昀怅然一叹,天书武功深不可测,九重云霄功已得大成的李无方,今时今日终是天下无敌了。
而那天下无敌的李无方,此时此刻,并无一雪前耻的狂喜,也无夙愿已了的快意,他只微微一抬手,使内力凌空将那装着金花的玉匣取了过去,掌心微微用力,玉匣碎落成屑,那朵典藏七十年象征着武林至高无上地位的优昙婆罗花终是落在了他手中。
他等一天,已等了五十年,纵他修炼有术,延年益寿,可人这一生又有几个五十年?为这一天,他抛妻弃徒,绝亲绝友,走南闯北,奔波半生,可等这一天真正到来,他终是在天下人面前击败了当年宿敌,报仇雪恨之时,他突然觉得一切都那样无趣,那样失望。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指尖拈花,微微一笑,似佛似道,似鬼似神。
他缓缓开口,那语气轻描淡写中,甚至流露出了丝丝不屑:
“所谓佛武会,所谓大光明寺,所谓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此。”
第190章 第二拾章
严无妄缓过神来,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上前一步道:
“如今胜负已分,成败已定,心诚方丈你还有何话说?当年你大光明寺先辱尊师,又欺我七师弟,今日我太华派非拆你庙宇,除你满门,不解其恨!”
而后,他转头对其余人朗声道:
“今日之事,乃我派与大光明寺之私人恩怨,在座列位若侠肝义胆,愿助我等一臂之力,太华派上下必感激不尽,若想不想招惹是非,两不相帮,我亦绝对不会为难。但若谁想助纣为虐,和我等为敌,我太华派绝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他身后百十名弟子长剑齐齐出鞘。
此举一出,满场哗然,看这架势,这太华派竟是要光天化日之下血洗大光明寺了!
大光明寺一败之下损兵折将,颜面扫地,而太华派那李无方武功出神入化,一众弟子虎视眈眈。在场众人纵是心有偏颇,又有几人甘愿搭上自己性命行侠仗义,主持公道?
千百人间,心思各异。
那六真宗本就是为了扰乱中原武林而来,见一僧一道自相残杀,不禁欣喜若狂。大悲法王吩咐了沈白几句,沈白立即上前装腔作势道:
“大光明寺欺人太甚,法王有命,六真宗愿助太华派一臂之力!”
修云海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是私人恩怨,我天都派便不多管闲事了。”
江陵瞿家、齐云山白岳剑派紧随其后趁机告退。
潇湘阁的女弟子不禁纷纷望向丁墨兰,而后者秀眉轻颦,犹豫不决,想来也不愿拿满门弟子去赌。
谢心书得了谢岚的吩咐,走出软帐大声道:“我哥哥不愿坐视太华派滥杀无辜,有姑苏谢家在此,你们这帮牛鼻子老道休想在宝陀山撒野!”
戴平不甘示弱道:“这个闲事,我泰山剑宗管定了!”
然而不出言表态的终究是大多数,而不出言表态,也便是默认了袖手旁观,两不相帮。大光明寺以寡敌众,处境着实不妙。
裴昀看准时机,将手中扣着的那枚信号弹向空中发射而出,周围埋伏已久的五百殿前司兵马即刻现身,箭在弦上,弓弩齐备,将太华派与六真宗所在之处重重包围,只等一声令下,便发动进攻。
剑拔弩张,血流成河就在眼前。
严无妄不动声色看向李无方,见后者神色不变,俨然没将这群伏兵放在眼中,他亦因此安心下来,环顾四周,再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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