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坐在床畔的矮凳上,动了下手指。
床上的人立即睁开了眼,头枕在右臂上,侧望向她,一双眼眸半弯地对她笑。
曦珠看着他眼下淡淡的灰青,轻说:“你睡会吧。”
她知道他是故意让她过来的。
这几日,他挨了那么重的打,又还烧着,定然没睡好。
卫陵脸色苍白,语气比她的更轻,笑道:“我怕一睡着,你就走了。”
曦珠摇头,说:“不会,你好好睡。”
“睡吧。”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在她宁静平和的目视下,卫陵慢慢阖上双眸。
前世十年的黑暗里,他不能视物,唯有听到声音,和感受到她的气息。
十年共枕眠,断于她因病搬离破空苑,让他几近疯症。
重生回来,又耗费许久,才在每一夜的折磨里,逐渐适应她不在身边的日子。
但三日前的再次同床,让他复入魔障。
他离不开她,更甚入夜后。
他昏睡了过去。
曦珠的手有些僵硬发麻,但她没有挪动一分,只是俯看他沉静的面容。
好半晌,她伸出另一只手,食指指尖轻点在他的脸侧。
他呼吸沉稳,并没有醒来。
指尖顺着颧骨,滑落到他微勾的眼尾,拇指触及轻皱的浓眉,她将手掌放平了,贴着他微热沁着细汗的脸。
腰身伏下,曦珠弯趴在床沿,侧首,尽在咫尺地看他。
不过几日,就瘦了些,下颌愈发明硬。
也一下接一下地柔抚他的眉。
直到放平。
炎热的午后,蝉鸣此起彼伏,光从大开的窗外灌进来,爬上她月白的裙裾。
听着他的呼吸声,曦珠觉得困乏起来,渐渐地,眼皮往下耷拉,她抗拒着,却没能阻挡,最终也睡着了。
她坠入了前世的梦境,越来越深。
醒来时候,已是黄昏。
她睁开昏沉的眼,发现自己发髻松散,正躺在床上,苍色的纱帐帘侧,悬着驱蚊的香囊。
偏头看向窗外,四方之外,傍晚的风微凉,葱郁的梨花树梢轻晃,簌闪满树金光。
白墙黛瓦之上,匝密的枝影舞动,倒出高空漫布的浓云霞蔚,飞掠过一群黑点般的雀鸟,模糊的啁啾声。
坐起身,她的外裳挂在一旁的木施上,绣鞋也整齐地摆放在脚踏下。
恍惚里,仿若回到重返京城那年,她入住这里,他曾经的居所破空苑,病重时,总是躺在这张紫檀木架子床上,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药,看窗外每一天的落日。
不尽相同的云霞里,想自己还能活多久。
“醒了吗?我才让人把饭菜拿来,起来洗洗就吃饭。”
室外走进一个人,笑着看她。
见她惺忪地怔坐在床边,他从木施上取过外裳,递来与她,她仍一动不动。
他无奈轻笑声,将衣裳放在床上,又曲膝蹲下身,握住她细白的脚踝,低头垂眼,一边拿来素白的罗袜给她拢穿上,一边道:“我醒来时看你睡着了,那样子不舒服,就抱你上床睡了。”
“等吃过饭,你再回去,爹娘不会说什么,总归是我迫着你。”
他拎着绣鞋,套上她的脚,没忍住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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