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濯尘皱眉说:“鞋子有些太小了,挤得脚难受。”
流筝:“我去请人给你另换一双。”
雁濯尘摆手:“马上开宴了,不必折腾。”
“可是你不舒服……”
“无妨,”雁濯尘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费神,“新鞋子难免挤脚,穿一会儿就大了。”
可惜他却不识货,看不出脚上这双鞋是极罕见的雪冰蚕丝做成,只会越穿越小,又十分有韧性,撑不开也磨不破,是季应玄特意吩咐人为他定做的。只是上台阶到入席面这几步路,脚上的鞋如捕兽夹一样绞着雁濯尘,让他难受得恨不能抛开体面地双脚蹦上去。
三人一前两后地走进大殿,流筝一眼就看见了满面春风的季应玄。
他身姿端正地跽坐在席案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新衣,宽袖窄腰,乌发以珠冠束起,露出干净流畅的棱角,向流筝微微笑着。
流筝怦然心动,见莲主还没来,丢下哥哥和祝锦行,三两步到他身边去。
“你来得好早,”流筝压低声音,细细端详他,惊叹道,“没想到这个颜色如此衬你。”
月白是一种极浅极淡的蓝,是夜空之幽蓝映在白月上的颜色,流筝心想,原来这个颜色也能夺人目光。
季应玄含笑将她上下打量一眼,正要说什么,流筝抢话道:“你别说!”
这一路被宫娥盛赞,又被众人环视打量,她已经有些遭不住了。
原来是害羞了。季应玄心中轻笑,面上温然,对流筝道:“那你同我坐一侧吧,这样大的场面,我实在紧张。”
流筝点点头,坐到了他旁边的席面前。
这时流筝突然发现,两人袖子上有十分相似的纹路,只是季应玄的衣服颜色太浅,要坐得近了才看得分明。
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指给他看:“一样的花纹,好巧。”
季应玄貌似惊讶地挑起眉心,眼尾缓缓上扬,笑道:“是啊,好巧,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雁濯尘在对面清咳了两声,给流筝递眼色,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正此时,殿内忽然响起悦耳的琴音,五彩花瓣自宫殿四角的机括匣中纷纷洒落,伴随着天女散花般的阵仗,“西境莲主”的芳驾姗姗来迟。
“莲主”一身华美的曳地长袍,戴着黄金面具,姿态风流随意地在上首坐定。他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落在雁濯尘身上。
“雁少宫主。”
透过黄金面具可以产生固定的音色,所以面具后的墨问津并不怕穿帮。
雁濯尘颔首回应:“莲主尊上。”
墨问津拍了拍身旁的空闲地方,热情地邀请他:“少宫主可愿与孤同案而食?”
雁濯尘:“……”
好莫名其妙的热情。
见他怔愣不应,墨问津失望叹气道:“莫非少宫主是嫌弃孤,看不起孤?孤有哪里做得令你不满意么?”
他努力模仿季应玄那种慵懒随意、似讥讽似警告的语气,奈何缺少那种浑然天成的冷清音色,听起来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乞怜感。
季应玄通过业火红莲悄悄骂他:我让你交好,没让你讨好。
墨问津陡然绷直了身体,冷笑一声道:“不来就算了,孤也不稀罕!”
季应玄默默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算他多嘴。
流筝低声同他道:“原来莲主的性格如此古怪。”
季应玄沉默半晌:“他大概是……犯病了吧。”
雁濯尘缓缓扶案起身,向墨问津的方向行礼,保持着仙门世家的良好风度说道:“莲主盛情,自然却之不恭。”
他离开原处,拖着一双捕兽夹似的小鞋走到上首,礼数周全地与“莲主”并案而坐。一旁的侍女在他面前布下新的碗筷与金盏。
墨问津从未主导过这样关系微妙的宴席,只能凭借着从前与狐朋狗友欢聚时的经验向雁濯尘表示亲近,对侍女道:“将龙涎酒与少宫主满上,今日孤要与少宫主不醉不归!”
又向堂中一挥华袖:“舞乐呢,快些奏《六莹》、《九韶》!”
舞女与乐师闻唤,鱼贯入殿,只听一阵铮铮然的古琴音,殿中舞女云袖飞动,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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