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推门而入, 擎着灯走进来, 柔白的机括灯照亮她鲜活的眉眼,只听她高兴道:“能清醒便已去七分险, 表姐这是大好了。”
墨缘溪语气淡淡:“说不上什么大好。”
流筝将灯搁在床头小几上,说:“那你坐好, 我趁热帮你再渡一回真气。”
她并指按在墨缘溪太阳穴处,却被她抓住了手指。墨缘溪示意她坐下,不必再忙, 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
流筝不明所以:“为何这样看着我,可是哪里不舒服?”
墨缘溪突然说:“他们在骗你。”
“他们……谁?”流筝愕然, 心中隐约生出不妙的预感。
“表妹,你知道的,墨族听命于莲主大人,他的要求,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违抗。”墨缘溪抚着胸口,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即便他要去送死,我们也只得配合。”
流筝倏然站起身,紧抿的唇色渐渐苍白,不可置信地盯着墨缘溪。
“是应玄让你们——你,表哥,甚至还有我娘和姨母,让你们起来拖住我,不让我去寻他,是吗?”
墨缘溪点点头:“我灵府里的神识,是你娘打进来的,纵使你不管我,我也死不了。”
流筝喃喃问了句“为什么”,却不待她回答,转身就要往外走。
“流筝!”墨缘溪喊住她,“你这样是走不掉的,即使走掉了,也找找不到他……他会躲着你。”
流筝沉默不语地背对着她,肩头微微耸动,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恐惧。
一次又一次……他欺骗她,这样一次又一次。
流筝问墨缘溪:“为何要告诉我?”
墨缘溪回答道:“原因有很多,一则我有正事要干,不想仅为了做戏拦住你便整日装病躺在床上,二则……”
她顿了顿,忽而自嘲轻笑道:“不过是将心比心,倘若我是你,也绝不希望此时遭人欺骗,酿成一生的痛苦和遗憾罢了。”
流筝转身奔至榻前,紧紧攥住墨缘溪的手,秀目里满是仓惶的泪水,咽声对墨缘溪道:“求表姐帮我,我想见他。”
***
凡界皇城鄞州,如今也是一片烽火狼烟的景象。
旗幡委地,尸骨泥尘,烈火中楼阁倾颓,妖魔横行于青天白日间。
许多都是掣雷城里逃出来的妖魔,与不容于天道的魔修们一起,簇拥着殷王殿下的仪銮,浩浩荡荡涌进鄞州城中。
殷王坐在密不透风的鸦色长辇里,像抬了一副棺材。
一个奇形怪状的妖物跑来报信,跪伏在长辇一侧说道:“启禀殿下,东宫太子府着火了,是业火!”
轿辇微顿,沙哑散漫的声音穿透轿帘:“里面的人呢?”
“还活着。”
“宫里的皇上呢?”
“也还活着,”妖物暗暗透出几分得意,“殿下说要亲取他们的性命,阎王爷也不敢越俎代庖。”
帘中透出几声低笑:“让火先烧着,去皇宫。”
皇宫与东宫相邻,皇帝起居的寝宫与太子的主院以飞桥相连,可见皇帝曾经对这位皇太子的爱重。曾几何时,父慈子孝,曾是凡界皇室里流传的一段佳话。
而今皇帝却被绳索捆缚,被几个畸形的魔物押着,像待宰的牲畜一般扔在鸦色长辇前。
灰白头发的老皇帝喉中发出“嗬嗬”的笑,高声道:“殷王,你与妖魔同道,失德至此,凭你也配得享天下?此天亡我!”
“父皇,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轿帘被挑开一角,露出一张年轻苍白的面容,老皇帝蓦然瞪大了眼睛,惊声如尖叫:“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轿辇中人得意道:“难道只许你骗我十八载,趁我病重要废了我,不许我也骗你一回吗?”
他起身走下轿辇,长袍遮着他的嶙峋瘦骨,他抬脚踩在老皇帝的侧脸上,脚下一碾,即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对老皇帝说道:“也许你还不清楚,吾道号莲生,世外之人见了吾,要恭恭敬敬称一声真君。并非是你择吾立为太子,而是吾择你立为皇帝,吾能立你,同样也能废你……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副愚蠢的样子,大概还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吾吧?”
“你忌恨吾得臣民爱重,一向想要废吾另立,凡人眼皮浅,爱争这方寸的权势,吾可以理解,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派人推了城外的神女庙——你敢推我师姐的庙,才是真的活腻歪了。”
城外的太羲神女庙……老皇帝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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