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负责操办此事的白府大管家白英却是再清楚不过,这鸣鹤观雪二轩,向来是家主接待最高等级贵宾的住所,布设陈列无一不精致奢华,其中的侍女仆从也都是精挑细选,又经过了各种训练,便是寻常的官员来访,也不可能被安顿在此处,尤记得上一次启用之时,还是大农令亲临白府。
所以那梅老神医也就罢了,这么个年轻的小娘子,怎么也能得以住到观雪轩?
只是家主的话,向来不容质疑,白英早就习惯把疑惑都咽在肚子里,口中应了便带人去布置。
对于白家在接待方面的用心,洛千淮感受到了,但也就仅此而已。
受前世的影响,她于衣饰用具并不上心,再加上跟在墨公子身边时,也见识了不少珠玉绮绣,豪奢排场,所以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异色,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她身上的衣饰本非凡品,再加上这么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倒是令白英对她的身份有了别的揣度,安排的饮食侍奉更加精心了不少。
到了入夜时分,白小郎君已用了四五盏梅花汤,又喝过了梅舟开的木瓜橘酒酿,腹中微鸣不已,矢气通畅,腹中坚硬之处,已稍微软和,平卧之时的气冲之感也大为减弱,竟是难得地熟睡了过去。
这本就在洛千淮的意料之中。白振堂因此大为开怀,专门设了晚宴请梅舟与她二人,只是她不擅饮酒,不过廖廖数杯,便已经现了醉意,被侍女送回去休息不提。
洛千淮睡得香甜,但这一晚上注定有很多人睡不安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泼天之财守不住
墨公子披着一件黑底绣银色云中百兽纹的袍子,脊背挺拔如松,快速地执笔写了一封信,递给了架着拐杖侍立在侧的卫苍。
后者一言不发地接在手中,行过了礼便退了出去。
屋门再度被推开,卫鹰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公子。”他跪了下去:“人已经拿到了,按您的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是否要送入西京供您亲审”
墨公子眸色没有半分变化。
“已经从别处得了线索,留着此人,也不过就是为了两相印证罢了。西京这边正是多事之秋,先严加看管着,待此间事了,我亲自过去一趟。”
卫鹰点头,又道:“今日大朝会上,陛下接见了乌孙使节翁归靡,当众申斥了长陵令霍瑜,责令他在三日内将袭击使团的凶徒捉拿归案,否则必不轻饶。”
墨公子轻轻地转动着白玉扳指,眸色暗沉:“之前交代的事,都做好了吗?”
“公子放心。与翁归靡同时入境的那伙匈奴人,一直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前次袭击之时也做了安排,只等您一发话,便会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霍瑜。”
“呵。”墨公子勾起了一个冷笑:“到了那时候,希望他能明白过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公子所言甚是。”卫鹰到底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乌孙大昆弥归天,这翁归靡的支持者甚众,只是他既然并非岁昭公主属意之人,且又与匈奴一直暗中勾连,您为何还要留着他的性命呢?”
“卫鹰。”墨公子叹了口气:“姑母的儿子,也是乌孙人。就算他在大豫的支持下继了位,也改变不了这一点——是一个完整的乌孙,还是分裂的乌孙,对于大豫更有利,你自己想。”
卫鹰打了一个激零,背上渗出了冷汗。
“属下明白了。必不会再妄谈此事。对了,还有一事。”他刚要退下,忽然又停住了:
“陛下今日下诏寻访能人巧匠。”
“哦?”墨公子有些不解:“陛下素来不喜百工之事,尤其厌恶奇技淫巧,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今日朝会之后,陛下在承明殿中私下接见了翁归靡,谈了约有一刻钟,据说他献上了一样宝物之后陛下便下了诏。”
“宝物?”墨公子眸中冷色凝结:“蛮夷之物,也配称宝?之所以要寻巧匠,怕是这宝物之外,应有什么束缚,并不好取得吧?”
“属下这就命人去打探。”卫鹰说道。
“不必多事。”墨公子道:“过得几日,自会有消息传出来倒是安陵邑那边,今日如何了?”
“安陵邑?”卫鹰有点摸不着头脑:“公子问的是何事?”
墨公子彻底冷了脸:“退下吧。”
卫苍传过了信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这一幕。错身而过之时,卫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安陵邑近日可有异动”
这种耳语哪能逃得过墨公子的耳朵。他也不说话,只淡淡地望了下去,一股威压便无声地弥漫开来,卫鹰立即回身跪下去了,卫苍也想跪,但他腿上还打着夹板呢,只能站着回话:
“公子。洛大娘子已入了白府,并出手为白琅诊了病,颇有效验。”
这是墨公子预料之中的事。他看似随意地点了点头,屋内那种有如实质般的压力,就无声无息地消退了。
卫鹰在心中暗骂自己蠢笨如猪。卫苍受伤行动不便,近期的情报收阅及很多工作,都是他总揽着的,所掌握的信息比卫苍只多不少,只是主上在谈论大事之时,从未惦记过其他的小娘子,他一时没想到罢了。
也对,那位洛大娘子,又岂是寻常的小娘子能够相提并论的,以后对她的事,他必须得更加上心才是。
想到这里,他连忙开口补充道:“公子,您让洛大娘子去为白琅诊治,本是看在过世的白老爷子的面子上,但白家上下并没有如何看重她,最初甚至都没让她进门”
“怎么回事。”墨公子的声音淡薄如水,又像是天上飘过的云,飘乎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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