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梢扫了眼沈嬷,示意劝劝自个姑娘。沈嬷一副垂涎欲滴模样,早被祁氏拿捏得妥妥的了。
虽也有点担忧魏妆做不好,到时被汤氏那头嘲笑。可一想想,交出去自己就解放了,盼了多少年啊。再则交出去,也好过叫这美媚儿媳妇在闺中娇艳,勾得儿子彻夜松不开手。那新房的卧榻,接连五夜半边都是平整的,瞧把个姑娘家滋养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魏妆一咬牙道:“委实要辜负母亲盛情了,有一桩事,原想过几天告诉母亲,我近阵子预备在东内城开间花坊,铺面将要敲定。如此一来,一则分不开身,二则母亲也能不用担心我无聊,而缠扰了郎君用功则个。”
“什么?”祁氏一口茶没吞下去,诧得顿住了茶盏:“堂堂一高门贵媳,却要抛头露面出去开花坊?我们谢侯府可是短缺了你用度?此事绝不能同意。中馈你先且接下来,倘若能把府上事务管好,日后莫提别的,就我名下的那份私产,做婆婆的我都舍得交给你打理,何能亏待了你。”
……是不能亏待。再帮她打理私产,又多了份账房工作呢。
魏妆这花坊是一定要开起来的。前世将一心系于后宅,等到对男人失望,却发现前后两茫,不知往何处计生?但凡有一样自己钟爱的事业,一处自己的领地,也不至于瞻前顾后,心死而无从去也。
魏妆攥住绣帕,正要开口,却只见谢三郎穿一袭金线玄袍,修长笔挺地走了进来。
她便瞪去他一眼。你自己娘自己对付。
谢敬彦凤目如质色极佳之漆,漠然收下了熟悉的眼刀子,薄唇抿起浅淡弧度。
他适才从外面回府,进云麒院听说母亲把魏妆叫过来说话,脚下步子就踅过来了。
站在廊下听了这一会,万没想到,原以为前世魏妆婚后急于掌控财钥,故而熬夜躲避、忽略自己与婚中事。却原来竟是母亲从开始就变相威迫。
想起她起初时娇羞怯生的模样,每日坐在窗前盏灯拨算盘,遇到急事蹙起眉头,凝着他却不曾开口问。
原是因对他并无信任,羞于亲近,好强拼干。谢敬彦蓦然生出了自责与怜恤。
谢三是爱魏妆的,从无变化过。
听见母亲刁难魏妆花坊营生,他便走进来打断了话。
男子银绸革带束腰,衬着玄色刺绣衣袍,姿如昆仑傲雪一般吸引人。做恭敬施礼道:“儿子前来给母亲请安,却知阿妆也在此,适才谈论什么好生热络?”
回了魏妆一眼,暗示她由自己来解决。
魏妆便隐匿起了不甘顺服之意,忽地又一瞥,瞥见了他那枚火凤玉璧,心里又顿然发虚。
早上才出去当铺里打听,竟是杳无消息,不知何日才能把玉璧还上……不行,得找个借口叫他别天天戴着了,扎心呢。
好在看男人却一幕从容悠然,似乎并未记挂于心。
祁氏见来了儿子,忙招呼道:“三郎来得刚巧,事情却是要紧了。还在婚假期,怎的总跑去衙房里,寻个人影都难见。快来劝劝你娘子,我这才要把中馈交给她,她却说出去开花坊。世族贵胄的少夫人,如何容得出去抛头露面,便是老夫人那边也绝不会同意!”
祖母一关的确难过,但有太后和皇后的名头在,就不一样了。
谢敬彦用眼神示意女人宽心,这既为婚前约定,自然君子一言!
他沉声解释道:“近来皇上风湿骨痛,下了罪己诏,朝廷大臣上奏建殿,我须起草章议,便去衙房办事了。开花坊虽无前例,然而乃是太后娘娘与中宫皇后都颇为主张的,魏妆擅长伺弄花卉,有起死回生之技艺。一盆帝王花更赢得了皇上母子祥睦,此事儿子却做不得主,唯有听从她心意。”
祁氏顿地萎了下来……她不参与外面那些繁杂费神的事儿,可也知如今这魏女已经不得了也。再则,儿媳若能在太后皇后跟前得脸,对自己儿子岂不是亦有助益?
祁氏的语气就发虚了,抱怨道:“那中馈之事怎么办?你大伯母汤氏那边,借口做账目最清闲、哄我最有雅意,实则惯是拿捏嫉妒我,将麻烦的事都推了过来。她倒好,又有妾室、又有儿媳帮着,我一个人掌管这许多,容貌不要了?命不要了?歇一口气都得贪着点时间。”
谢敬彦垂首默默听着,暗自也无言。其实说来,他母亲的能力一向心中有数,虽说忙,每日却能腾出不下三个时辰的修养驻颜,唯却累在不懂分配且不佐信他人。
朝堂权政莫非如此,能力强者须得学会管理,把最后结果攥在手里,细则分配,不仅事能办好,自己亦得悠闲,更易得好声名。这亦是他在重生后,方领悟出来的真谛!
谢敬彦便淡道:“中馈之事便还是母亲接着吧。儿子幼年常听祖父教诲,刀是越磨越光鲜锋利,倘若闲置不用,不论是摆在多么精贵的刀架上,也总须锈钝斑斑。人亦如此,越动越有年轻活力,母亲这般时候,正是越该活动之时。你不见那些府中贵妇人,不动的或渐臃肿,或懒骨乏钝。若是委实忙不过来,儿子再找几个人由母亲支配,不至于叫母亲累着。”
祁氏最怕的就是这个,听完不由得立时摸了摸脸,好像是很有道理。虽然管着中馈费时麻烦,但精力却是越发活络了,打麻将都比那些夫人们赢得多。
她就说道:“果真叫那句话来着:娶了媳妇忘了娘。三郎若是真怕累着我,我要感动,只猜你惦记媳妇辛苦而已。罢了,你倒是找几个能力比我强的来再说。”
谢敬彦掀眼睇向门外,王吉连忙手上提了一挂精美的盒子进来。
祁氏诧异:“这是作甚?”
谢敬彦谦敬道:“敬彦必定尽快周全。对了,今日出门时,魏妆还托我买了玫瑰馅酥脆胡饼,听说母亲爱吃,特地让拐去梨花坊买来。”
魏妆也被讶到了,只见谢三郎手里提着精致饼盒,这竟然是在给自己递台阶么?
她当然知道祁氏的喜好,不仅祁氏,前世为了讨好府上长辈,她连汤氏的习性都尽心记着。
没想到他谢某人会这么站自己。女子双颊稍灼,顿地又硬起了心,假作配合着道:“儿媳不仅知道母亲爱吃玫瑰馅的酥脆胡饼,还爱吃的多着呢,譬如锦官坊的酱芹,西市外街的一家百果酥山,改日都给母亲带回来。”
咳,哼,祁氏默然,又咳咳嗓子——竟全都是自己爱吃的小食小点。想不到魏女如今颇为上心,这是真心把自个当婆母孝敬了呢,连二老爷谢衍几十年来都没能知道这么多的。
祁氏竟眼眶子略略发酸,一时情不由衷地叹道:“妆儿你……一个媳妇半个闺女,我说总是有缘的,适才说的花坊,自去与老夫人说道吧。但中馈的事儿,三郎你须尽快办到,不靠谱的人别给我塞!”
儿子……儿媳谢母亲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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