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野掩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我倒是想不到,原来我在郡主心中这样重要。”
“当然重要了,只是可惜,侯爷在宣世子心中似乎不怎么重要,”谢神筠学着沈霜野的语气,“宣世子财大气粗,明泉锦都能随手一送,怎么反而没有孝敬你这个做哥哥的。”
她特地提起宣蓝蓝,又提起明泉锦。沈霜野目光彻底冷下去:“你什么意思?”
谢神筠将丝帕慢条斯理地在沈霜野刀上系了个结,长长的丝帛被风吹动,卷过她手指。
她似乎很是喜欢沈霜野这把刀,总想在刀柄上留个自己的痕迹,又或者纯粹是懒得找地方扔,把他的刀柄当成了废物篓。
“一寸丝锦一寸金,去年江淮遭灾,丝绸减产,这明泉锦寸丝难得,就这,还是去年的存货,宣世子手段通天,侯爷日后也不必再为这个表弟操心了。”谢神筠勾过雪丝,迎上沈霜野的目光。
大周的丝路贯穿南北,南边的风物卖去北方和域外都要往北境过,沈霜野手里握着这条商路的命脉,也握着天下风物的走势,对此再清楚不过。
但谢神筠在此刻偏偏提起宣蓝蓝,不是好事。
沈霜野心思落在那个“去年的存货”上,面上分毫不显:“郡主尊贵,这明泉锦旁人用不起,郡主手里定然是不缺的。”
再好的丝帕对谢神筠而言也是用完就扔的东西,不值得珍惜。
沈霜野握了那方帕,触手柔滑。他认不出丝物的料子,但知道谢神筠在说什么就够了。
“丝锦我不缺,侯爷这样锋利的刀却难得。谁不想用?刀又不长眼睛,可不会认主。”
谢神筠撩拨得不露痕迹,开口时又带着她一贯的冷情,“就是我这人心眼窄,刀若是背主,不如回炉重造。”
沈霜野冷眼看她,道:“郡主不仅心眼窄,心眼还很多,借刀杀人的手段也能层出不穷花样百变。”
“那又如何?”谢神筠缓声说道,“人不强不立,倘若没有本事,那就不要怨怪世道多艰,人心叵测。是这世道如此,世人皆如此。”
“世道多艰,非人之过。”沈霜野冷声道,“倘若这世间皆是弱肉强食鸱鹄为恶之辈1,只有强者能立足,弱者只能任人宰割,那就是这世道错了。”
谢神筠面上神色倏然便淡了,她像是被剐掉了那层人皮,赤裸裸地袒露在天光下,也袒露在沈霜野凌然的眼里。
她乍然冷下来,声沉如冰:“侯爷意气凌云,这世道错了,你又能如何?”
“世道错了,就该拨乱反正,”沈霜野语气不重,却清亮见底,“此心向日月,光明耀九州。我虽做不来改天换地的事,但亦有手中刀能激浊扬清,荡平世间鬼魅。”